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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时间,我已经又行走了一个多小时,但是预想中的村子并没有出现,脚下的道路却愈走愈高,眼前居然出现了一座小山。
我开始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据人们所说从镇上到下台子村不过二十公里的路程,而我已经步行了将近四个小时,以我的脚程应该早已经到达了。然而眼前的小山怎么看也不像是会隐藏着一个村庄的样子,因为它实在是不能算大。所以,我很可能是走错了路。
想到这里,我不禁苦笑了一下,心道:“毕承泽,你这次玩得有点大了,别让小爷找到你,否则一定先给你一顿老拳。”
我踌躇了一下,决定先不要贸然往回走,应该找一处高地观察一下地形。于是我继续向着山上走去。山路渐渐狭窄,最后干脆淹没在乱草丛中。我抬头一看,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半山腰处。眼前正有一棵高大粗壮的老槐树,于是我决定发挥自身的强项,爬到树上去看看再说。
我将背包放下,喝了几口水,手上脚上一起用力,很快便爬到了树上。我刚刚将双脚在一根粗大的树枝上站稳,眼前便出现了一角绿树掩映之下的黑灰色的屋檐。
我心中不由得一阵欢呼。只见距离脚下这座小山大概两、三公里远的地方,层层叠叠的高大树木掩映之下,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一个小村庄的轮廓。那些古老的房屋,在树木的间隙里露出它们那厚重的影子,有一座房子的屋顶上甚至正冒出一缕黄白色的炊烟。
从村庄的位置判断,我是真的选错了路。如果我在那个岔路口选择左边的路,我现在应该早已到达了这个叫做下台子的小村子。
我摇摇头无声地笑笑,对自己道:“文芯,你运气真够差的。算了,就当是好事多磨吧!”
想到这里,我又几下爬下了树,将背包背在背上,向着来路走去。许是有了明确的目标,又是下坡路的关系,我只用了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便来到了那处岔路口,这次我不再犹豫,直沿着左边的小路向前走去。
又是一路艰苦的跋涉,当我的脚步变得无比沉重,身上的背包已经将后背捂得透湿,肚子里又开始咕咕叫着抗议的时候,迎面忽然扑过来一道巨大的黑色影子。
我心里一惊,顾不得细看便侧身躲避,那东西扑了个空,居然还是不死心,再一次向着我冲过来。这一次我看清楚了,原来是一条巨大的黑色土狗。那货周身毛色乌黑发亮,只有眼睛上方有两簇白色绒毛,仿佛多出来两只眼睛,民间俗称“四眼狗”的就是它了。
我一看原来是这货,不禁冷笑一声。见那毛货又冲了过来,便将全部力气灌注到手中的登山杖上,正待给它一个当头棒喝,却忽然听见一个苍老的声音有气无力地叫道:“黑娃,你这孬货,怎么敢吓唬客人!”
那叫黑娃的大狗倒是十分听话,虽然这呵斥是那样软弱无力,但是它却立即停住了飞扑过来的势头,口中发出几声孩子似的哼哼声,夹着尾巴溜到一边去了。
我向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拄着拐杖的白发老者正站在一堵矮墙边望着我,眼睛里是温暖的笑意。
见我看着他,老者开口道:“小姑娘,你不要怕!那黑货是跟你闹着玩儿,不会真的咬你的。”
我对着他微笑点头,走到他身边,掏出纸笔写道:“您好,爷爷!我是从远处来找人的!您见过一个身材瘦瘦高高的年轻人吗?”
那老者见我将纸条递给他,便裂开没有牙齿的嘴巴笑了,说道:“哎呀!小姑娘啊!不瞒你说,老汉我年轻时候也读过几天书,识的几个字,只是现在眼睛花了,看不清了,呵呵。不过你不用担心,昨天我们这里来了一个年轻的小伙子,此时跟着我的兄弟和他的老婆子在地里挖山药蛋呢!我想他一定看得懂你写的字的!”
我心中一阵激动,眼睛开始肿胀起来,便狠狠地点了几下头,上前扶着他就要走。
那老者笑道:“小姑娘心挺急啊!不过老汉我是走不动的,我告诉你路径,你自己去就好。”
说完指着一条小径道:“顺着这条小路,拐两个弯儿就到了,不远的。”
我冲着他点头致谢,急急地走上了那条小径。
一切都是那样猝不及防,原本我以为怎么也得走一阵才能到达,谁知道不过三分钟以后,我的视线里便赫然出现了三个正在田间劳作的身影!
两个身材瘦小的是一男一女两个老人,除了身板儿比刚刚给我指路的那位老人直一些,其他跟那老人并无两样,一样的白发苍苍,一样的满面皱纹。此时那老汉正将一只只圆胖的土豆装进他身边的一个大筐篮子里面,那老婆婆正蹲在地上将躺在垄沟里的土豆拾起来扔到老汉脚下。
而就在离他们不远的前方,一个熟悉的身影手里拿了一把铁锹,正在小心翼翼地挖着地里的土豆。那个身影看起来是那样瘦弱,那样孤单,那样令人揪心!
我想高声叫出他的名字,但是却是不能!我心中着急又难受,只好站在那里傻乎乎地哭泣起来。起初是无声的流泪,很快我便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开始出声痛哭起来。
哭声惊动了田里劳作的三人,他们诧异地转身向着我的方向张望,那个高大的男人见了我,立即停止了手里的动作。他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便急速向着我的方向奔来。
我此时又累又饿,满心委屈,便更加放肆地跺着脚大哭起来。
毕承泽满面惊慌,他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我面前,拉住我的手叫道:“文芯!怎么是你?你怎么会找到这里来的?天啊!这是真的吗?我不是在做梦吧!文芯!”说完一把将我搂到怀里轻拍着我的肩膀。
我愈发觉得委屈,哭得更加厉害,一边不依不饶地扭身跺脚。
毕承泽放开我的双臂,看着我满面的泪水焦急地道:“文芯!好了,不要哭了!求求你,你哭得我心都碎了!求求你不要再哭了!”
我用力将他推到一边,赌气将背包扔到地上,大哭着转身向着来路跑去。
毕承泽一把拉住了我,自后面再次将我紧紧抱在怀里说道:“好了,文芯!是哥哥错了,是我错了,求你别再哭了好不好?你要是生气就打我骂我都行,只是别再这样哭了好不好?好不好?”
我哭得哽咽,又口不能言,只是拼命摇头。毕承泽一脸无奈与心疼,用力将我的身体转过去面对着他,伸手抚摸我的头发,口中不住地安慰着我,哄着我。
可是我不打算就这样饶过他,我真的害怕他这样不辞而别。我可以不跟他在一起,可以不打扰他的生活,却不能没有他的消息!这短短的四天时间对我来讲简直是度日如年,仿佛过了四年那么漫长。我不想再发生这样的情形,但是却又说不出什么狠话来让他长记性,便只好用痛哭的方式让他心疼,让他以后再也不敢随便玩消失。
到了最后我已经哭得精疲力竭,眼前的事物开始模糊起来,感觉四肢发麻,仿佛已经不再属于我的身体,一阵眩晕袭来,我倒在毕承泽的怀里晕了过去。
毕承泽吓得面色苍白,大声呼唤着我的名字,摇晃我的身体。
那头发花白的老婆婆见多识广,见状急忙奔到我们身边,伸出一根皲裂僵硬的手指,用她尖利的指甲狠狠摁在我的人中穴上。
我感到一阵剧痛,竟然立即清醒过来。
那老婆婆呵呵笑了,说道:“好了,醒了,小姑娘,可不要再哭了,看看把你哥哥急成什么样了,走吧,跟老太婆回去,今晚上咱们煮山药蛋吃。”
毕承泽紧紧抱着我的身体,含泪道:“好了,文芯,哥哥带你回去,求你别再哭了,更不要晕倒,好不好?”
我看着他苍白的脸色,想起他还病着,便有些后悔不该这样吓唬他。于是便抽泣着点点头,站了起来。
此时那老汉已经推来了一只手推车,那老婆婆正将篮子里的土豆放到车上去。
我有些不好意思,便低着头前去帮忙。
毕承泽跟在后面,担心地问道:“文芯,你怎么样?还晕不晕?要不要紧?”
我的眼泪再次流了出来,摇摇头将地上的背包拎起,毕承泽急忙接过来背在背上。之后我们便跟着那两位老人一起走回村子里去。
那位帮我看狗的老人叫做刘福根,挖土豆的老人是他的亲弟弟,叫做刘福来,老婆婆是刘福来的妻子,毕承泽叫她姑姥姥。
因为据说她是米佳的一个本家姑姑,毕承泽昨天到达这里的时候提到过米佳,这慈祥的老人立即就想起了她,还将米佳着实夸奖了一番,说她是山沟里飞出的金凤凰。
路上,当她得知我是米佳的亲生女儿的时候,又是一番惊叹,连连说道:“米佳那女娃子从小就跟山里的人不一样,聪明懂事又水灵,看看人家这一儿一女,果然也像是从画里面出来的人儿一样呢!呵呵。”
那刘福来老人显然不似妻子一样健谈,只是不住地点头憨笑,表示赞同。
我被夸得脸红耳热,心想哪里有那么好?真是太夸张了。偷眼看看毕承泽,发现他也正将目光转向我的方向,我的脸更红,急忙转头看向别处。毕承泽偷偷拉住了我的手,我象征性地挣扎了一下,便任由他牵着,走回了老人的家。
姑姥姥和老伴儿一起下厨房做晚饭去了,刘福根老人在院子里逗弄着那条叫黑娃的大狗。
毕承泽拉着我来到了一个房间里,让我坐在炕上,帮我脱掉了鞋子和袜子,之后打来一盆热水,将我的双脚泡在水里,开始撩水为我洗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