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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家积极帮扶下,未羊母亲将车子撑起,手上的淤泥在衣襟上随意那么一蹭,露出肤色;随即,将货箱上的尼龙绳解开,伸手进去摸出几袋麻辣棒。在塑料膜的遮掩下,她一根根取出来分发给大家。大家欣然接受。
未羊似乎还嫌不够,遂又伸手进去摸了一袋,里面是酸溜溜粉。当然,这是一款极为响卖的零食,她二话不说‘滋’一下拆开,照着人头就发,每人皆有份。
如此这般,大家几乎就着雨水津津有味地嚼着,袋装的零食易保存,便装进业已湿透的裤兜里。而在此时此刻,未羊母亲一贯自己不舍得尝一口的零食,也舍得了。她一连送五根麻辣棒进肚。吧嗒吧嗒吃半天,终于发现将未羊晾一边了。不过,既已如此,干脆就任他在一边晾着,他母亲边吃边想。
过了会儿,大家仿佛一致中邪了似地跟着未羊母亲,从未要走的意思。因此,未羊母亲以为她答谢大家的还不够,便索性又伸手进货箱摸了些其他零碎,再一一分发至大家手里。此时,雨越下越大。终于,有学生拽了拽同伴,大家彼此瞧一眼;旋即,又如同惊弓之鸟一样‘嗖’得飞走了;紧接着,大家一个个插了翅膀一样飞奔而去。直至最后,秋雨里只剩未羊和他母亲。
此时,未羊颇为腼腆地瞅一眼脏兮兮的母亲,忍不住嬉皮笑脸开来。与此同时,他母亲也气不打一处来气瞅着他。他母亲先是一脸滞重地瞪视他稍顷有余,随即发现未羊鼻子下方的泥巴以及红红的指甲印,霎时间大笑了起来。当然,未羊也莫名其妙地跟着笑起来。于是,俩人便开始在雨里你笑我、我笑你,笑了半天依然不止。大笑间未羊发觉母亲右腿异常,随即好似心疼地用手抚摸着问母亲有无大碍;她母亲对他摇着说不打紧。于是,母子俩便推着车子步行回家。
一路上,秋雨依旧无休无止;母子俩的衣襟和头发上雨滴连成线滚落下来,雨滴极有节律地滴打着车后座的塑料膜。此时,未羊向母亲怯生生地提了个小要求。他指着被雨淋的可怜的小货箱,再指指嘴巴,意思是他也想吃。于是,他母亲点点头;跟他比画着说回家后再吃不迟。
未羊和母亲推行了二十分钟就到家了。
母子俩人一到家即刻就换了干衣服。未羊瞅着院台上业已泥透的车子,本想给母亲提示一下来着,因为母亲路上干爽地答应了给他一尝零食的要求。但不知为何,此时时他几乎无心一尝了,无论如何也激发不起当时的馋念来;他对着车子上糊满的淤泥发起瞅来,该如何清理是好;因为上面满是恶臭味。
正当他发愁之际,他母亲手里拿一把剪刀过来。她嘴里吧嗒吧嗒不知嘟哝了什么,一边将未羊突发奇想绑在脚踏板的玉米棍绳挨个儿剪断。玉米棍随即哗啦啦脱落一地。未羊煞是闷惑,箭步走到母亲跟前,手势比画着问她,“为何拆毁?”
他母亲见他如此理直气壮地一问,便将掉地上的玉米棍就地捡起一根使了吃奶的劲远远抛将出去,一脸厌恨的表情,好像再也不想看到玉米棍一样。随即,一根根故意在未羊面前一扔而后快。未羊顿时感到甚为可惜,因为他觉着与其扔掉白白浪费,还不如留下来当柴火烧,两边脚踏板上加起来共有十二根,好歹也可以烧一顿饭。
至于因何拆毁;他母亲一时气急并未回答他一二。直至一根根扔个净光之后,方才气定神闲下来。回过头来,她便手势比画着跟未羊解释说,“都是你想得馊主意,把那破玩意绑踏板上,害得我脚没踩结实......”
于是,经他母亲如此埋怨一通,未羊终于搞明白了。他羞赧一笑,担怕他母亲出其不意揍打他,随即一蹦跶便跑脱了。
事实上,未羊清楚他母亲天生矮小,不幸表现在了腿上,因而不得不扭摆着屁股适才能将自行车勉强驾驽。未羊认为她被村上人冷嘲热讽就是她自找的,她不应该跑去学校摆那劳什子地摊,害得他整日心神恍恍,躲躲闪闪,难以光明正大做人。但无论如何,他也自知无法改变她目前这种尴尬局面,尤其是她骑自行车时的‘扭摆乾坤’。因而,他便只能任他母亲自然而为了。不过,好的一点,后来他神奇地发现母亲‘倒栽葱’的那天似乎无一人跟他提过,而他身边的学生几乎每天都各走各路、各唱各戏,与他相安无事,似乎连发生那么回事都无从追忆。
于是,日子又如此这般日复一日地过着。他母亲照例每天坚持早出、晚归。有时候其他小贩都急急忙忙打道回府了,但她还依然不急着收拾摊子;她宁愿多守一会儿,多卖一个子儿。她想要不了一个半月即刻将又一位亲戚的三十元借款清还。
事实上,未羊母亲用攒款登门清还借款时,那亲戚还一脸的狐疑难消,以为未羊母亲的钱不明不白;当然,那亲戚觉着她要么是偷窃而得,要么走了狗屎运捡的。当未羊母亲见那亲戚一脸狐疑,对自己难以置信时,她便多次道谢后,未作何解释就走了。她只用一句‘抱歉、现在很忙’跟她道的别;直至未羊母亲箭步而出,走了有段距离了,那亲戚还一脸狐疑的样子。
11
话说未羊此前因偷看高欢一事,被高老师罚站了足有一节课光景。在全班几十双标枪眼的监督下,他脚杆并拢立齐,两手笔直垂下,眼睛直视教室的红砖墙思过。
事实上,高老师罚他的时间点也颇使他懊恼难堪,不是在极其无聊的课堂上,而是在他最热爱的活动课上。因而他既不能好好跳格子,又不能愉快地打沙包,这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双重折磨。而且高老师明确警告他站着不能左顾右盼,不能来回打望,因为他是在接受惩罚,是在面壁思过,而不是在大饱眼福;他若是胆敢造次、嘻嘻哈哈、一点不严肃,被标枪眼监督到,势必会在原基础上多加一半惩罚时间。事实上,还远不及二十分钟,他站得两腿就已发酸发软了;面着教室的砖墙有好几阵子使他觉着胃里难受作呕。但他又将溢至喉咙的流食强憋了回去。与此同时,有一股眩晕无力的飘忽感莫名袭来,但他依然克制着自己不能忽地倒地,因为他不愿被人瞥见他倒地后的窘态而嘲笑他。事实上,那时并非他本人不允许;当然,他的意志力也不允许。
他如此可怜巴巴地石化了一样伫立不动,忽然一只可恶的飞机一样的苍蝇呼啸而过。先是在他眼前侦查什么似的盘旋一阵子;尔后,端地就着陆于他耳朵旁侧;严格说是在太阳穴处。他以为是一架带钢针的大黄蜂,他人虽不能动弹,但吓出了一身冷汗,他自然就使劲儿用下唇往上狂吹,吹得他前额突出的刘海也跟着飘忽不定;霎时间,一有风吹草动那东西便又起飞了;那么一瞬间他瞪大眼终于认清了它。当然,它一声招呼不打,极速盘旋俄顷,再次又着陆于他耳朵旁侧;由此之故,瞬间他唯觉太阳穴处奇痒难耐,他甚至想将那块肉连耳朵一齐拽下来。
他使劲皱巴着半边脸,皱得几近于抽筋;一阵儿连吹带运内力催促,适才将那架无人机苍蝇驱赶撤离。尔后,他唯觉耳边隐约瘙痒,而他又不好当大家面拾起爪子就抓、就抠。但他并不在意左右两边是否有标枪眼埋伏,因为他的狐狸眼方可万能转动,对左右两边的军情了如指掌。如此以来,那些好事学生便不可能因他狡猾的眼珠子在眼眶里打转而告他恣意妄为不严肃。实际上他担心后背有眼,毕竟他那两颗万能眼再万能也对后背无济于事;何况他后背也未长出那么一只眼来。他总觉着被人盯死,盯得密不透风,他脑海里所思所想的任一小动作皆收在他们眼底,倘若一旦付诸行动,势必会遭告密。然而,呜呼,红砖墙!
他啼笑皆非地站着,此时几乎无心再去思考如何畅玩,如何窥探高欢的事了;他唯一只想下课铃声快快敲响,快快结束这场事关‘尊严’的惩罚。他站得心已经够慌够碜了,连脑神经都隐隐作痛;同时太阳穴处痒得近乎使他抓狂。他在心里反复诅咒着那告密者,同时又一想到高欢更气不打一处来。
他一边规规矩矩受着罪,一边愤愤不平地暗自发问:为何当初那么畏首畏尾?为何不干脆进去当面跟她讲个明白?不过,随即又想:当初不那么畏首畏尾就好了;当初若是推开门进去就好了,只要勇敢点......总之,他一副病恹恹的样子站着不动。思来想去最终还是觉着谁都不可饶恕,他都恨之入骨——无论告密者,高欢还是高老师,或是那些标枪眼等,甚至也殃及到他可怜的母亲。
便在他怨天尤人之时,突然发觉有人轻拍了他的背;轻轻拍了两连拍,仿佛善意而为,调子极其轻盈舒缓。顿时,他既是惊又是喜的。便在那一瞬间,他趁机拾起指甲狠抠了下‘重灾区’以止痒,抠得差点血流成河。随即,适才怯生生地回过头来,万没想到此人竟是高欢。高欢见他惊慌失措的样儿,忍不住抿嘴笑了笑;同时,用手势跟他比画着说,“你可以解散了。”比画完毕,接着又不惜对他莞尔一笑。
此时,未羊对高欢的解释多少有点困惑,因为他担怕又被学生告密而罪加一等。当然,此时的忧虑倒也小了不少,他潜意识里相信高欢,无由地相信。但他此时却依然不敢恣意妄为,即便因止痒手刻意在脸上跑了个来回,但脚依然老老实实地扎根于地、近乎岿然不动。事实上,按理来说既然动了手,那么动脚与否也都无所谓,皆可被视为犯规动作。此时,高欢见他依然狐疑不定,便又好心跟他比画着讲了一遍;因而他这才由怯然变得自然了些。他无意间从高欢肩头瞄望过去,竟一眼就瞧见了高老师,高老师正环抱双臂直立于墙角,他远远地瞅着他,并时不时朝他点点头,用眼神发出‘赦免’信号。当然,也令他倍感意外的是,他发觉自己身后居然无一个学生注意他,大家皆各自玩耍,几乎早已将他抛至于脑后;他想原来是自己操心想多了。
高欢见他一身自由之后,便又忍不住腼腆一笑;旋即,摇着小马尾转身就走了。此时,留下未羊一人原地发呆发愣;事实上,他唯觉肚皮里仿佛按了电灯——心里亮堂堂的,又仿佛照进了阳光一样敞亮。霎时间对她的种种无良猜测以及咬牙切齿行为也都烟消云散了。他觉着高老师此时此刻也相对和蔼多了。当然,高老师素来可都是一脸威严滞重,班上学生无不对他望而生畏。话说他对大家向来也是一视同仁,尤其在惩治使坏学生这一点,他可是秉公执法,毫不含糊,出了名的‘包青天’。
无论如何,此时他发觉高老师绝对不一般的好。同时,他不无感激高欢,就好像是她‘赦免’的他。
12
未羊多次被罚站后便仿佛吃了豹子胆一样。次日,他又脱离队伍一晃身躲到了针叶树下,又开始做贼心虚似的朝教室里窥望。用高老师的话说:简直屡教不改!当然,因高欢的事,他也只被罚站了一会儿工夫,浑然未起到痛彻心扉的效果。但对高欢的好奇感无不使他胆大妄为。
话说这天天气依然阴暗沉闷,秋风不止,落叶纷飞。
未羊站在树下聚精会神地瞄望着。好奇心无时无刻不驱动着他。事实上,从何时起对新来者高欢产生了兴趣来着,兴许他自己也记不大清楚。难道是此前音乐课上的解围?还是见她时常落落寡合地待在角落里自娱自乐?还是他觉着她的微笑宛若阳光般温暖可掬?亦或者她和他皆为同类不幸之人?当然,至于同类中人这一点,他一看到高欢时就难免从她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事实上,她总以他的身影学习生活着,但多方面皆比他活得干爽洒脱。他欣赏自己身影里没有的东西碰巧在高欢身上遇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