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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死,都想卷我

流动墓碑 0万人读过 4万字 连载


小说简介: 夜耀君在大荒村子里活了几十年,一朝遵循于师姐的约定突破重重阻挠进入学院。 主角非常懒,奈何精神修为就是比旁人练得更快。因各种原因被卷入命运漩涡越来越强,不得不挑起人类复兴之重任,整日被逼修炼生不如死。 被害人夜耀君发言; 没怎么努力,全靠天赋,有时候不想死修炼一会儿。 他们都想卷我,我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大家都躺平多好,年轻人不知享福! 哎,对了……哎呦,头疼,能不能让我歇会儿?

最新章节:第二十六章(2022-09-27)

最新章节列表 2022-09-27 02:39:16
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章
第十八章
第十七章
第十六章
第十五章
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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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叶子荷静静躺在病床上,痛苦像泛滥的潮水,一浪一浪袭向她,要把她掩没。

手术做得还算顺利,医生和李春江都很满意。她的半个身子被纱布紧裹,切除的部位正在一阵接一阵的痛。

没了,什么也没了。这是术后叶子荷的第一反应,当她得知自己美丽的胸被切除,冰冷的手术刀将她最引以为豪的**切成碎片时,她女人的幸福感瞬间崩溃,仿佛都随那恶毒的癌细胞黯然死去。

是啊,作为一个曾经被幸福压得喘不过气的女人,叶子荷是那么的珍爱自己的**。

她曾跟最亲密的桃子说:“我最爱的,便是这对宝贝。”桃子斗嘴说:“是他最爱吧,嘻嘻。”“去你的,”叶子荷打了桃子一下,可心里,却比吃了蜜还甜。

女人间总是有一些私房话,叶子荷跟桃子之间总也说不完的,除了她们值得炫耀值得说出来供另一个人分享的爱情外,便是她们怎么说也不觉厌倦的身体。

尤其叶子荷,近乎达到自恋的癫狂。她常常捧住自己的胸乳,喃喃自语道:“这么好的一对宝物,咋就会长在我身上呢?”或者,就换上一件件新买的文胸,带着欣赏的、陶醉的、迷蒙一片的目光,在镜前痴痴地站上一两个钟头,然后长长舒上一口气,拨通桃子电话:“桃子,我又买了文胸,你要看吗?”那边的桃子也是用同样不害臊的口气,夸张地说:“当然要看,让我看够了再给他。”

可是,忽然地,不知从哪一天起,叶子荷就觉那儿不那么舒服了。这种感觉来得毫没预兆,开始是隐隐的,一点一滴的,慢慢,就变得让她担心让她忧虑,甚至,有点睡不着觉。

叶子荷就是在那时患上抑郁症的,当然,她自己并不知道。正如医生所说,没有哪个抑郁症患者自己能意识到这点。

李春江不在的那些个晚上,叶子荷会久长久长地坐在镜子前,忧伤而又战栗地盯住那裸露的一片。这时候疼痛是不存在的,它在身体之外,心之外。弥漫住叶子荷目光的,是被那幸福层层包裹起来的日子,日子深处,像酒一样发酵出芬芳的,是爱情。

只要一打开爱情这扇窗,叶子荷立马就觉被自己盯住的那片粉白跃动起来,不可扼止。关于爱情的记忆,似乎都与这片粉白有关。叶子荷至今还清晰地记得,李春江第一次捧住它时的那片颤,那是怎样一种晕眩哟,仿佛整个世界都捧在了李春江手上,仿佛她的前生和后世都化作了两滴露水,跳动在李春江手掌间,只要他轻轻一含,她便彻底融化给了他。那是一种说不出的感觉,美妙得近乎让她想死去。在跟桃子私下悄悄交流爱情时,叶子荷说得最多的,便是露水这个词。

“知道吗,我是他两滴露水,两滴,不是一滴,我情愿被他捧着,被他化掉。”而桃子,总是扑闪着眼睛,想努力感受她露水的滋味。或者,就坏坏地打断她:“我才不做露水呢,我是桃子,永远鲜着,不被他吃掉。”

叶子荷从此便成了李春江的露水。做露水是很辛苦的,得永远保持晶莹、鲜亮,保持那份摇摇欲坠的颤动感。看到李春江每天都像阳光一样吮吸着她,像夜晚一样温润着她,叶子荷所有的辛苦都变成了幸福。是的,幸福。在叶子荷看来,幸福只是一种为心爱的人晶莹、为心爱的人坠落的感觉,这点上她跟桃子有巨大的分歧,桃子的幸福感是依赖一棵树,让树成为她生命的全部。叶子荷不,叶子荷觉得自己就是两滴露水,永远饱满耀眼地跳动在他眼睛里。

她几乎认为,她跟李春江全部的爱情,都能浓缩在那两滴晶莹里,露水的酝酿与释放,便是爱与被爱的全部,便是此生来到世界的全部意义。

然而,残忍的上苍却要毁灭它。

当然,叶子荷惧怕手术,固执地不肯接受治疗,并不完全是舍不得这两滴露水。她心里,还有一个更大的怕。

这怕来自于一个叫楚丹的女人。

这是她的又一个秘密,包括跟她最近的桃子,也并不知道她还有这么一个秘密。

楚丹是在去年大雪纷飞的时候突然出现的。之前,叶子荷并不知道世界上有个女人叫楚丹,更不会想到这个女人会跟她的生活有关。

雪花飞扬的那天,叶子荷没去上班,头有点痛,胸口也憋闷,可能是天气骤然变冷的缘故。天气的冷暖很能影响人的心情,心情又让身体做出反应。叶子荷本质上是一个敏感的诗人,带点神经质,这是李春江跟郑源相互评价妻子时说的,她觉得说得准,抓住了她的要害。

她站在窗前,凝望着雪,雪落得很滋润,飘然而下,没有一点遗憾。三河的天气已无法将晶莹的雪花即刻吞没,那片片晶亮便挂在树上,落在草上,有一瓣,竟调皮地悬浮在她眼前的玻璃上,那份纯美,那份脆弱,令叶子荷忍不住伸出手,想捧它进来。这时候电话响了,叶子荷以为又是恐吓电话。那段日子她被一个又一个恐吓电话骚扰着、惊吓着,梦都成了一片狰狞,夜更是一片狼藉,身体更像严冬中的一株水草,急剧地枯萎着。这些,都是因李春江突然地插手看守所的工作而引起的。叶子荷捂住耳朵,想把那尖锐的惊叫赶出房间,可是,那叫声顽固地响个没完,隔一会便响起,叶子荷无奈地走过去,刚一接通,就听见雪花一般的声音:“是春江吗?”

叶子荷愣了愣,不明白这片雪花来自何处,缘何要如此温柔地落在春江这两个字上?

那边似乎明白了她是谁,很快用警惕的声音说:“你是李夫人吧,我叫楚丹,从深圳来。”

“哦,”叶子荷轻吟一声,悬起的心轻轻落下,她问有什么事,春江这阵不在家。对方也轻哦一声,紧跟着说:“我是他的老同学,很多年没见面了,怕是见面也认不出来。不过,这次到三河,倒是很想见一见的。”叶子荷沉默了一会儿,告诉对方,李春江去外地办案,怕是这几天回不来。对方似乎有些失望,有片刻的茫然,不过她很快又说:“这样吧,李夫人,如果你不介意,我想请你过来喝杯茶,这样的天气,闷在家里是很寡味的,不如我请你一道赏雪?”

一听雪,叶子荷的那份柔情动了,再说,突然冒出一个女同学,而且出言便是春江,叶子荷心里,就多了那么一层东西。她利索地接受了对方的邀请,问明地址,换一身素装去了。

那天,她们坐在子水河畔的牧羊人家,一家集时尚与传统为一体的休闲茶吧,烤着炉火,赏着窗外纷纷扬扬的雪,仿佛旧知一样,温温婉婉叙了一个下午。

这的确是一个不同凡响的女人,美,美得有点夸张,就连叶子荷这样自觉还没落俗的女人,也被她压得有点喘不过气。大约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缘故,她的目光没叶子荷清澈,却多了份处乱不惊的从容。在陌生的叶子荷面前,她的表现就像大姐姐一样,坦然而又有点理直气壮,迫于人而又有点施于人。反倒让叶子荷不知怎么应对,只好强压住那份急于窥探的冒失,淑女一样坐在她对面,听她讲一个苍凉的故事。

是的,楚丹再三强调,这是一个故事,就发生在她们读书的年代,因为时隔久远,都有点想不起故事的主人公了,可是它就发生在她们系,一定的。

“看到你,我忽然就想起了这个故事,讲给你听吧,听完了你可以讲给春江,他那个人呀……”

一个老掉牙的故事,却让她讲得绘声绘色,而且一点也不俗气,叶子荷不能不佩服这个楚丹。

大学里,一男一女相爱了,爱得很深,爱得可以感天动地。偏是毕业分配的时候,变故发生了。原因出在女方,她爸爸力主让她出国,而且以婚约的名义。轻松出国,轻松留学,这在当时,是多少妙龄女子梦想的事,而且轻松拥有一门跨国婚姻。

女方动心了,让她动心的不只这些,更重要的,要嫁的男人是个外交官,是在一次社交场上认识的,对她很倾心。她抵挡不住,真的抵挡不住,所以悄悄地,不敢跟那个男生打招呼,就漂洋过海做了外交官妻子。尔后,她便在异国的天空下,怀念那份未死的爱情。

若干年后,那门婚姻结束了,不是离异,而是外交官出了车祸,无可奈何的事。而那个女人,也从跨国婚姻中醒来,这一醒,她便蓦地想起过去的时光,想起初恋的情人……

她开始寻找,不知道要寻找什么,但她就是想寻找。

叶子荷听到后来,便觉得有点冷,很冷,抱歉地说:“不好意思,我身体不舒服,想回去休息。”楚丹也没刻意挽留,只是略带伤感地说:“这么好的雪,少了你,我赏着有何意思?”

那个夜晚,叶子荷彻夜未眠。第二天,她再次接到楚丹电话,问能不能到府上一坐。叶子荷忧虑重重,却张不开拒绝的口。等她满腹狐疑地将不速之客迎进门,才发现,自己一晚上焦灼不安急于想知道的,便是那故事的结局。

故事没有结局。任何一个故事,都只有开头,没有结局。这是宿命,也是人类全部的神秘所在。有哪一个故事是彻底终结了的呢?

楚丹走了很久,叶子荷还沉浸在那个故事里醒不过来,她不明白这个故事跟自己有什么关系;不明白那个叫楚丹的女人为什么要把这样一个故事送给她。她知道的,是自己越来越睡不着觉,越来越心慌,越来越觉得世界要毁灭。这天晚上,她终于忍不住翻起身,来到李春江的书房。她不知道要找什么,但她必须找,而且她相信,一定能找到。果然,翻遍所有角落后,在最底层的抽屉里,她找到一个尘封的夹子。这一下,叶子荷的世界便彻底坍塌了。

病房门响了一声,叶子荷知道进来的是李春江。她闭上眼,闭得很牢。从手术后醒过来的那一刻,她便对李春江闭上了眼睛。不想睁开,永远不想。她有点恨他,为什么要把她推向手术床,为什么要让冰冷的手术刀穿过她的胸膛?为什么要把那两滴带泪的晶莹彻底粉碎?

没了,一切都没了。

2

桃子带着朵朵,不可阻挡地赶到了省城。一进病房,朵朵的哭便炸响。这个可怜的孩子,直到高考结束,她才得知母亲病重的消息。

“妈——妈——”

叫声撕天扯地。

叶子荷死死地闭上眼睛,双手死命地扯着床单。她怎么敢睁开眼睛啊,她宁愿看到世界被毁灭,也不想看到朵朵的泪水。

可是她的泪水却比朵朵更猛地狂泻出来。

病房里一时是比窒息还要死的静止。所有的心都停顿在了哭声上,泪水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波涛。

李春江泣不成声,他的心早已成了一片汪洋。

早上他还接到郑源的电话,说秦默再三问,能不能把叶子荷转回市上,请最好的大夫治疗?他一口回绝。郑源在电话里默了许久,才问:“春江,你明白老局长的意思吗?”

“不明白!”李春江几乎是在冲郑源吼。郑源劝他不要激动,说老局长也是一片好意,还说袁波书记也很关心子荷的病情,托他转告他:不要太过伤悲,尽最大力量治疗,要相信科学,等等。

“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李春江到现在才明白,所有的关心和安慰到了一定时候,都是一把盐,只会让流血的心更痛。

他默然离开病房,怕那滚滚的泪水将他击倒。桃子走出来,红着眼问:“你不怪我吧,朵朵她挡不住……”李春江摇摇头:“这样也好,迟早是要知道的。”

护工玉兰抹着眼泪出来,她的伤心让李春江再次感受到情感的力量。是啊,一个只陪伴了妻子三个月的护工都能天天陪着流泪,自己又怎么能在这时候将她狠心地带回三河,去肩负所谓的使命呢?

李春江决计谁的话也不听,他要彻彻底底做一回好丈夫,就守在叶子荷身边,一刻也不离开。

老局长秦默却不甘心。

三河市一家宾馆,一个秘密会议正在召开,参加会议的都是秦默精挑慎选的精兵强将。这些年,三河市公安局真可谓人事多变,秦默去贺兰山疗养后,不少同志被吴达功移到了闲职上,他们大都憋着一口气,现在总算等到机会了。马其鸣也在场,这些日子他忙得真是够呛,网一旦撒开,鱼便会反扑。今天这个会就是精心布防的。

马其鸣先是讲了一通形势,他说:就目前掌握的情况看,三河市公安内部确实存在着惊人的黑幕,一个十分隐蔽的团伙暗藏在公安内部,他们组织严密,分工明确,手段残忍,触角已伸到公检法多个执法部门,甚至已渗透到三河乃至省上的权力部门。凭借这张关系网,他们为那些触犯了法律而又不想接受惩罚的犯罪分子提供庇护,提供私通串供的机会,给公正执法制造障碍。权钱交易的幕后,是变相的法律援助,是公然替犯罪分子开脱罪行,减轻罚的恶行,或者干脆找人顶罪。这伙人猖狂至极,居然能将无期徒刑犯人从监狱中捞出来,居然敢将十年有期的犯人采取易人术,从狱中替换出来。这是典型的践踏法律,蔑视和破坏法律尊严的行为。他们的组织极其隐蔽,幕后老板深藏不露,爪牙活动在各个角落,随时都可能对知情者反扑。所以,摆在我们面前的绝不是一场轻松的战斗,要想挖出这个团伙,将他们一举粉碎,从现在起,大家必须高度警觉,严守保密纪律,直到掌握确凿的证据,才可以公开行动。

马其鸣讲完,老局长秦默开始布网。随着工作的层层深入,秦默已从忏悔的阴影中走了出来,再也不提那些伤心话了。马其鸣也从内心深处理解了他。的确,对一个公安局长来说,秦默确实有值得谴责的地方,是他没有严格履行自己的职责,没有把三河这片蓝天守护好。可是,对一位老同志,在复杂的现实面前,又能怎样?

秦默布防完,轮到大家发言。提前派到看守所的小侯说了一个新情况:“童小牛跟刘冬天天打架,潘才章却不闻不管,从迹象上看,他有点……”小侯没把话全说出来。秦默哦了一声,目光投向马其鸣。这事马其鸣也已听到,感觉有点怪,潘才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或者,他想拿这件事试探秦默?

“先不管他,只管干好你的工作。”马其鸣说。

这个时候,任何过早的行动都会给对方以警觉,马其鸣已接到不少电话,都在摸他的意图。他的反常和平静完全将对方困惑住了,这正是他要的结果。

负责外围调查的二组组长说:“三监顶人坐牢的中年农民已经调查清楚,是南平人,以前在童百山建筑公司的一个工地干活,因为老婆生病,一次性向童百山借了一大笔钱,顶人坐牢很有可能是童百山安排的。他老婆目前还在那家工地做饭,但穿着打扮明显比以前好,像是换了个人。”

“叫什么名字?”马其鸣问。

“李三慢,老婆叫周翠花,有个孩子正上初一。”

二组组长接着汇报,李三慢狱中的名字叫周生军,真正的周生军是三河市某领导的内弟,也是个农民,几年前因为一桩小事跟人打架,误伤了对方,致成重伤害,判了十年有期。据调查,周生军现在在沙漠边沿一家农场放牧,说是放牧,其实很有可能是在替这位领导经营农场。

“派人接近周翠花,从她身上打开缺口。”秦默说。

一切布置完毕,会刚散,袁波书记却来了。他进门便说:“我很想听听这次会,怕你们不同意,没敢进,现在谈谈可以吧?”

马其鸣显得很不安。上次他找袁波书记汇报,袁波书记像是很犹豫,马其鸣便很不客气地质问道:“袁波书记,在你就任期间,三河市表面上繁荣一片,可暗中却涌动着这样大的一股暗流,难道你对得起市委书记这个职务吗?”当场将袁波书记问得脸红,尴尬了半天,说不出话。马其鸣之所以敢跟袁波书记这么讲话,是以前在佟副书记家老遇面,两人还在棋桌上动过手,原由是袁波书记想悔棋,马其鸣坚决不让,连输三盘的袁波书记很没面子,说马其鸣得势不让人,典型的霸道作风。马其鸣说:“我又不是你三河的干部,怎能让你想咋就咋。”这话把袁波书记说怒了,一把掀了棋桌,非要跟马其鸣理论,差点还摔了马其鸣的杯子,后来还是佟副书记说了半天好话,袁波书记才饶过马其鸣。

袁波书记问:“进展如何?”

马其鸣汇报说:“工作刚刚布开,要听消息怕还得等一阵子。”

袁波书记笑了笑,他知道马其鸣的个性,一旦要做,就不会让他失望。不过他还是很郑重地说“这事牵扯面广,调查起来难度一定不小,加上公安内部目前人迹混杂,你们一定要慎而又慎。”这些天,袁波书记也是矛盾重重。本来,他是要阻止马其鸣的,车光远的教训真是太深了,作为三河的一把手,他有责任保护好每一位同志。可马其鸣态度坚决,仿佛已经横下心来。再说,他们已背着他提前行动了,这个时候再阻止怕就有点说不过去。不过心里还是替他捏了一把汗。

秦默一直在想着什么,等马其鸣跟袁波书记汇报完,他接过话道:“袁波书记,得想办法让李春江尽快投入工作。”

袁波书记哦了一声。他今天来,也有这方面的想法。他用目光征求马其鸣的意见。马其鸣略显难为情地说:“他夫人住院,又是癌,这个时候,怎么好拉他回来?”

秦默坚持自己的意见:“这案子没李春江不行,单凭我们,会走许多弯路。”这是实话,从他重新出山第一天,就感到缺少李春江后的被动。在三河,李春江虽是第二副局长,但却是一根顶梁柱,尤其在事关三河公安腐败的重大问题上,李春江更有发言权。见两位领导仍不表态,秦默这才告诉马其鸣:“当初,李春江从季小菲手里得到那封信后,一开始也矛盾重重,生怕一不小心踩上雷区。可是陶实是他最要好的朋友郑源的小车司机,出事的时候郑源正好在车里。陶实投案自首,郑源像是变了个人,郁郁寡欢,工作上也少了许多劲头。”

说到这,秦默抬眼望了望袁波书记,他发现,一提郑源,袁波书记的表情有些异样。秦默稳定了下情绪,接着说:“正是郑源的变化,让李春江下决心要插手这件事。当时我阻拦过,他听不进去,直接从车书记那儿请了命,着手调查潘才章跟童小牛。后来车书记出事,此案不了了之。李春江不甘心,暗中让苏紫上访,想通过苏紫给方方面面施加压力,甚至想借助社会舆论……当然,他的想法是天真了点,可我敢断定,春江手里一定有线索,要是他亲自指挥,我们的步子可以更快一点。”

袁波书记有片刻的走神,仿佛某根神经被牵住了。不过他很快镇定过来,说:“老秦讲得有道理,我们对春江关心不够,去年他跟着受了不少委屈,有人还想将他调离出公安系统,是我在会上发火顶回去的。这么着吧,你们再商量商量,必要的时候,可以用用这把尖刀。”

尖刀是三河私下对李春江的评价,他曾出色地指挥侦破过“3·18”特大绑架案和轰动全国的劳模被杀案,再棘手的案子,只要到他手里,迷雾没有穿不破的。

商量了一会,马其鸣说:“要不我亲自去趟省城,看看他妻子?我来三河,还没跟他有过接触。”说话间,马其鸣脸上滑过一层歉疚。

秦默当下道:“我陪你去。”

朵朵像一只小鸟偎在母亲身边。可怜的孩子,自从来到医院,便一刻也没离开过母亲,就连吃饭也是玉兰阿姨给她提。仿佛一场泪水就让她长大,突然间懂事许多。那天她抓着李春江的手:“爸爸,我要你救妈妈,要你找最好的医生,我不要妈妈离开我们,不要!”李春江忍着泪,点头答应。朵朵还是哭个不停:“爸爸,从现在起,我和你都不要离开妈妈,一步也不离开,直到妈妈好起来,你能答应吗?”李春江心里仿佛刀子在绞,他想,一定是女儿在怪他,怪他没能看护好子荷,怪他粗心得竟然没能早一点知道她妈妈的病。

她已经三天没合眼了,让她睡,她说睡不着,非要坐在妈妈跟前,不停地安慰,不停地鼓励。叶子荷再也无法闭上眼睛,她怎能忍心女儿为她揪烂心呢?她捧住女儿粉嘟嘟的脸,一口一个朵朵,叫得令人心碎。这对母女,真是让人又羡慕又嫉妒。

这天叶子荷做完化疗,刚睡着,朵朵便拉着李春江,要去街上。李春江问她做什么,她不说,眼神里仿佛藏着一个小秘密。到了地儿,李春江才恍然明白。

朵朵真是长大了。

因为化疗,叶子荷的头发已开始脱落,那乌黑发亮的头发,每落下一绺,都要引出朵朵好一阵伤心。朵朵带李春江来的地方,是省城一家有名的假发店。

“真是个细心的女儿。”他这么感叹着,眼前忽然就飘起那一头美丽的乌发。

他曾是那么的贪婪,那么的眷恋,每每望见那乌黑发亮瀑布一样盛开的秀发,他的眼神总是痴痴地凝住不动。当妻子撒娇地偎在他怀里,他抚住的,必先是那长长的青丝,那份柔软,那份润滑,到现在还令他心醉。可是,什么时候,他忽然就变得粗心了,变得对它视而不见。想想,他的确已好久好久没捧过它了。李春江心里再一次涌上悔恨:为粗心,为渐渐生起的麻木,为让日月褪掉色的爱情。他甚至还不如朵朵……

站在假发店里,李春江忽儿就明白过什么,隐隐的,好像已经触摸到妻子患抑郁症的答案。

朵朵挑得很仔细。望着突然间长大的女儿,李春江百感交集。精挑细选后,朵朵满意地对一款发出微笑。付了钱,出了门,朵朵开心地说:“我一定要让妈妈重新漂亮起来。”

一层湿润从李春江眼里滑过。

过了广场,穿过马路,朵朵忽然说:“爸,你先回去吧,我想再转转。”李春江愣神地说:“一个人转啥转,要转爸陪你。”

“爸——”朵朵撒了声娇,这是她到省城后第一次跟李春江撒娇。李春江这才反应过来,女儿大了,有些地方当父亲的还真是不好意思陪她转。

两人分手后,朵朵径直去了一个地方,一家韩国美胸连锁机构。朵朵是上网上查到这个地方的,之前,她并不知道有这个行业,当然,如果不是母亲突然被切了胸,她也想不到要找这种地方。一想到胸,朵朵的心顿然暗淡下来。她想哭,大街上,阳光下,朵朵想哭。母亲没胸了,美丽的母亲,妩媚的母亲,没胸了!朵朵的泪哗地就喷出来,她捂住嘴,没让声音把明媚的阳光击碎。“我的母亲!”她这么吼了一声,在心里。

天下哪个女儿不懂母亲?朵朵相信,母亲宁可把生命失掉,也不想失去那一对骄傲。是的,骄傲。朵朵认为母亲最值得骄傲的,不是那头长发,也不是她美丽的面孔,是胸,朵朵坚信无疑,在这点上她跟母亲的心是那么地相通。

在美胸中心熬煎了两个小时后,朵朵拖着软沓沓的步子走出来,阳光仿佛一瞬间全碎了,乱片飞舞,呼啸落地,朵朵迈不动步子。

这个天真的孩子,还以为美胸中心就能把母亲的骄傲恢复出来。

她坐在街心花园的栏杆下,抱住头,忽然间就不知道该怎么办。

阳光懒懒地洒下来,洒得街市一片颓废。朵朵心里,是比颓废还更为沮丧的难过。等她起身往回走时,时间已过去一个多钟头。

大街上人稠如织,省城的街道,永远洒满了拥挤。穿过马路时,朵朵忽然觉得背上有双眼睛,她吓了一跳,猛就加快了步子。到丰华商场,借着橱窗玻璃,果然看到有人跟踪她,一个男人,看不清年龄,不过像是很潦倒,跟乞丐差不多,但绝不是乞丐。朵朵的心紧起来,感觉有点接不上气。

作为公安局长的女儿,这样的情况总是发生。

幸好离医院不远了,朵朵边跑边往后留神,那家伙的脚步居然也跟着快起来,恍惚中,她觉得那张脸似曾见过。

3

跟踪朵朵的不是别人,正是朱牤儿。

朱牤儿如今流落在省城。想想这一年多发生的事,朱牤儿真是心惊肉跳。

从医院逃出来后,朱牤儿还抱着一丝幻想,想去医院看妹妹,谁知刚摸到医院,就看见病房外站着两个汉子,凶煞一样。朱牤儿知是那伙人,赶忙逃出来,连夜往家跑。半路又遇上追他的车,朱牤儿死里逃生,先是躲在吴水一家建筑工地,又差点让工头出卖,几番周折,才算逃到了省城。

妹妹的死讯是他二次逃到三河市时听到的,朱牤儿哭了一场,发誓要替妹妹报仇,还没等他想好仇咋个报,追他的人已到了。朱牤儿看见小四儿带着几个打手,往他临时躲的一家废旧仓库扑来,他从仓库后墙翻出去,就往提前看好的大沙河跑。沿着大沙河,朱牤儿跑了一天一夜,最后晕倒在沙滩上,是牧羊人杨四救了他。

杨四是位四十多岁的中年人,看上去很老实,他告诉朱牤儿,自己是给沙漠边上的农场放羊,还问朱牤儿为啥会倒在这里。朱牤儿撒谎说,媳妇让人拐跑了,他追,结果迷了路。杨四疑惑地盯住他:“没见有人打这边过呀,这儿鸟都很少飞来,过只苍蝇我都能认下。”朱牤儿说他们往内蒙跑,人贩子是内蒙的。杨四哈哈大笑,露出一口金牙:“你个小王八羔子,跑反了,跑反了,内蒙是往西北方向跑,你跑到东北方向了。”朱牤儿哎呀一声,狠狠地擂了自己几拳,表示天大的后悔。

吃过喝过后,杨四问朱牤儿想不想放羊,想放就留下,放三五年就能挣个媳妇,不想放,拿几个包谷走人。

朱牤儿见这儿天高皇帝远,心想莫不如先给杨四放阵羊,等那伙人不找了,再想法儿进城报仇去。

这一放就把冬天放没了,等春暖花开,朱牤儿想该走了。这天他赶着羊,正愁咋个跟杨四说,冬天时他把五只羊放丢了,杨四没骂他,只说拿工钱顶。他想要走杨四一定不会饶过他。正愁着忽然就见杨四跟几个陌生人说话,就站在离农场不远的沙梁子下。再仔细一瞅,朱牤儿吓坏了,那伙人里面竟有一个很熟悉的面孔:童小牛!朱牤儿吓得东西都没敢拿,丢下羊就跑。

这一跑,朱牤儿就跑进省城,他想省城这么大,那伙人抓不到他。这天他溜出来,原本是想跟季小菲打个电话,问问事儿怎么样了,咋还听不到那伙人被抓的消息,没想就给看见了李春江。

李春江朱牤儿认得,李春江在看守所给他们讲过话,后来还找他了解过情况,都是些跟潘才章有关的事儿,朱牤儿当然不会乱说,不过他却因此把李春江认牢了。

朱牤儿先是跟在后面,犹豫着该不该走上前去。他有一肚子话要跟李春江说,这一年,真是把他罪受死了,如果能拿肚子里的秘密换回平安,他情愿把所有的秘密都说出去。可真能换到吗?朱牤儿不敢确定。

逃出看守所前,朱牤儿拿到过一样东西,是从高压室童小牛抽屉里愉的,不过没能带出来,而是藏在看守所小院一个极隐蔽的地儿。这东西如果交给李春江,相信童小牛一伙有好日子过。

朱牤儿一直跟着李春江父女,从假发店跟到他们分手,还是没下定决心。他的内心矛盾死了,经历了这么多劫难,朱牤儿变得比以前成熟,也更有心计。他手里握着的,可都是些要命的证据,也一定值不少钱,到底该不该全说给李春江?

直到他跟踪朵朵到医院,还是没能拿定主意。

马其鸣跟秦默来到省城,两人绝没想到,他们会无功而返。

谈话是在省城一家宾馆进行的,马其鸣少了许多客套,甚至没对叶子荷的病情表示过多关注。只说:“你的心情我们能理解,请相信,我们跟你一样难过,一样盼她早日好起来。”接着,话锋一转,“你现在必须回去,三河的情况你最清楚,而且你也付出过努力,相信这一次,汗水不会白流。”

秦默的目光紧张地盯在李春江脸上,从医院到宾馆,秦默似乎已经感觉出些什么。还好,李春江并没当场拒绝,不过也没答应。他显得犹豫、不安,脸上充满痛苦。

“春江……”秦默欲言又止,这个时候,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劝说自己的战友:把一个男人从身患绝症的妻子身边拉回到冲锋前线,自己是不是残忍了点?马其鸣摆摆手:“这样吧,春江,你考虑考虑,我们也多方想想办法,眼下绝不能丢下子荷不管,最好能找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当夜,马其鸣便要妻子梅涵跟北京抗癌协会联系,看能不能送叶子荷去北京治疗。这是马其鸣到三河后夫妻第一次团聚,一听他要来,梅涵早早就把手头的工作处理掉,专门去超市买了鱼,还有他爱吃的牛排,结果忙了一个下午,马其鸣回来却说吃过了,跟老秦在农民巷小吃一条街吃的。气得梅涵真想把牛排给倒掉。梅涵是那种嘴上不说心里却十分计较的女人,无论马其鸣做了什么令她不开心的事,嘴上从来不把不满说出来,心里却给他一笔笔记着。偶尔地发作上一次,马其鸣一个月也消受不了。看梅涵脸色不大好,马其鸣赶忙陪着小心说:“老婆,是不是我又说错了,要不,明早联系也行?”

梅涵仍就不说什么,只是坐在灯下凝望住他,有点痴,有点怀疑。马其鸣让她的目光望慌了,摸不着头脑地问:“老婆,今儿个咋了,一句话也不说?”

看他小心翼翼的样子,梅涵忽然觉得好玩,忍不住扑哧笑出了声。这一笑,让绷着的气氛松懈下来。梅涵是一个很注重小情趣的女人,有时她会故意弄些情境,让马其鸣慌,让马其鸣急。男人的慌和急是很好玩的,怎么个慌法、急到啥程度,这跟男人心里的爱有很大关联。这是梅涵的逻辑。

这晚他们过得很愉快,想不到四十好几的人,还能跟年轻时一样接连打出几场漂亮的仗。

打仗是他们之间的暗语,他们觉得打仗比什么都形象,还热烈,还有点一个不服一个的劲儿,更有种这次打不赢下次再打的执着和渴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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