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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一学校召开了关于迎接统考事宜的全体教师会。对教育事业尽心竭力的老校长,本来就阴沉的面孔又多了几分威严,因为初二一位代数教师送来流产手术的假条。
他说如果这次丢掉传统第一,个人要负全部责任,因为这是人为的。他的口气是愤怒的。
屋里死一般沉寂。回到办公室,林夕梦开始批阅测验卷。猛然,卷子上一行歪歪扭扭的字体跃入她的眼帘:“考试的日子怎么过啊!怎么过?”她微微皱了下眉头,然后微笑着把这张卷子送到对桌
“统考标准”眼前,示意她看。
“统考标准”是杜玉芬的外号。杜玉芬每当与人家争执不下时,便会甩出她的王牌
“按统考标准……”,久而久之,大家背后便叫她
“统考标准”。
“统考标准”全身心扑在教育事业上,只要是她任教班的语文课,年年统考成绩第一,十几年没有能出其右者。
林夕梦来到这个学校,却威胁到她的地位。令她无法容忍和接受的并不是这个宝座的失去,而是林夕梦根本就不是一个称职的教师。
林夕梦不刻蜡纸,不印复习资料,不加班加点,甚至不写教案。这样的年轻人,怎么能当
“人类灵魂的工程师”?
“统考标准”看完后,脸色都变了,怒骂起来:“没法过就去死!谁还拦着来?”办公室里的学生有的愕然,有的偷笑,更有一个学生小声嘀咕:“好死不如赖活着。”
“统考标准”大吼一声:“朱一明!你再嚷我一脚踢出你去!”办公室里顿时鸦雀无声。
林夕梦因自己引出这场小小风波感到很懊丧,但又不便开口。一抬头,正对着
“统考标准”那张布满细密皱纹的愤怒面庞。她的心一下子失去平衡。老师,学生;学生,老师……这二者在她心中迅速变换,变换。
因为有学生,所以才需要老师?还是因为有老师,才出来一帮学生?在当老师之前,师生之情在林夕梦心中是多么美好,然而,自从她当上老师,却总觉得有点怀疑。
老师真正爱学生吗?如果不是为了分数,他能像对待自己父母那样?
“报告,”进来一位学生班长,站在门口,朝
“统考标准”班主任汇报,
“这节课是音乐,请老师安排。”
“背地理题,快回去告诉同学们。”地理教师抢先一步说。
“不行!这节归语文,都去背语文!”班主任权威性更大一些。班长迟疑不决,站在那里为难地说:“几何老师已经让课代表在黑板上抄题了。”
“统考标准”暴怒,大声命令:“不行!这节课法定要学语文,听到了吗?快回去告诉同学都学语文。”班长奉命离开,一溜小跑。
“给我学语文哦……”
“统考标准”又补足音量。那班长早已不见人影。林夕梦暗暗感到好笑。
这些老师究竟是对学生负责还是对自己负责呢?连续几天,林夕梦沉迷于樊田夫所描绘的那个神奇的世界里。
她终于明白,樊田夫面临着已经拉开的商业战场,他犹如一头雄狮,急切地渴望一位助手。
这个助手是他的翅膀,他要上天,就助他上天之力;他要入地,就送他到他所需要去的地方;时刻注视着他翻天覆地,腾云驾雾,并与他出生入死,同甘共苦。
林夕梦觉得自己就是樊田夫所需这个助手的最佳人选。不用说在梧桐,就是在更大的区域内,除了她林夕梦,还有谁能胜任这个呢?
可是,那天她的外在形象也实在太那个了。每当想到这里,她就痛悔不已。
她不由得又一次痛恨起那些在此之前遇到的所有男人。那些男人曾使她耗费了多少时间和精力去打扮自己呵,可是,那简直是一些……正在思忖着,有人叫她,说校门口有人找她。
她站起来,来到校门口,原来是尤心善从白浪岛来了。尤心善一见到林夕梦就露出那种兴致勃勃的哈哈笑声,转眼间,又换上那副愁眉苦脸的模样。
林夕梦一看就心烦,又不便说什么。尤心善是那种典型的具有恋母情结的男人,教养颇好,但精神上尚未断奶。
他从懂事起就知道给被软禁起来的
“右派”父亲通风报信;从上小学起就懂得拼命给老师家干活,以换得老师对他这个
“地主后代”加
“反革命”狗崽子的一点信任。林夕梦曾因他有良好的教养,想竭力塑造这个男人,但很快发现,在那样一个魁伟高大的体内,竟是一堆荒芜得毫无生气的枯枝烂叶。
他对人生、对生活的态度消极到令人想起
“死灰不能复燃”。她终于明白,一个没有学问的人,表面的教养越好,就越俗不可耐,就如眼前的尤心善;而相反,一个没有良好教养的人,他的知识再多,与之相处也是一件非常糟糕和可怕的事情,就如卓其。
“你怎么来的?”林夕梦问。
“搭教委车来的。”他说。
“哦,有事吗?”
“没有事,我生病了,初诊是神经性头痛,怀疑大脑长了瘤子。”他蹙着眉头,说话语气很悲伤。
“真的,林老师,我是活不了大年纪的,也就是五六十岁而已。”活到五六十岁现在有必要担心吗?
林夕梦在心里感到可笑,但没说出来,装出也很悲伤的样子,对他表示关心,劝他抓紧时间确诊,治疗,并说了一大堆安慰话。
其实,这完全多余,因为他那紧缩的眉头、哭丧的腔调,俨然世界末日已经来临。
她便问起他的近况,他便开始摇头叹气,说老婆言行往往使他因看不顺眼而动怒,整天思念她又不能相见;加上近几个月时常头痛欲裂,所以很痛苦,只有当夜里梦到夕梦时,心情才会舒畅一些。
她不得不再一次劝说:“我希望你不要再念我。我说过,这是一个泡影,很快就消失了……”尤心善悲伤地缩眉摇头,阻止她说出这类话。
望着他那副愁眉苦脸的模样,她说:“实质上,尤心善,你只是欣赏我的外形;你不可能领悟到我内在的东西。而比我漂亮的女人多得是,你完全可以另去喜欢别的女人。”尤心善痛苦万状地立即加以否定:“不可能了,林老师,千万不要这样说。”望着这个魁伟高大仪表堂堂的男人,林夕梦心里一直在为他的外强中干而惋惜,于是,不得不打开窗户说亮话了:“说良心话,我同情过你,但是,我从没有爱上你。我对男人要求太苛刻,这是你所不清楚的。我现在很难预料什么时候,才能遇上一位我理想中的男人,一位让我死心塌地的男人;能否如愿,我不去管,无论怎样,这是我永恒的追求,朝求到,暮死去,也无憾。我已经将自己一生勾勒个大概。我爱卓其,这是世界上任何一个男人都不能替代的,除非我被上天惩死,否则,我将永远如此深爱他的。尤其经历了那场婚姻危机之后,我越来越清楚:我永远也不可能离开卓其;如果我离开了他,他就毁了,而我也就不复存在。那天你说,下辈子嫁给我吧,被我当即拒绝,这使你一直很失望,很痛苦,也很不理解。是的,心善,我不能嫁给你。我下辈子,再下辈子,还是要嫁给卓其的。”尤心善立刻说:“他值得你这样吗?”林夕梦口气坚决地说:“在你们外人看来,卓其不配我吗?错了。他比你们任何一个男人都胜一筹。不错,他身上确实有令我无法忍受的缺点与弱点,但是他毕竟是一个正直的男人。这比起那些口是心非、外强中干、道貌岸然的家伙强百倍、千倍、万倍。在我心中,他永远是我的师长,我的恋人,我的根基,即使有一天,他因不能理解我的感情需要而离开我,我也是如此的挚爱他,如此的关注他,如此的袒护他。到那一天,我也不可能走向你,这是我所清楚的,因为我不想骗你。你太善良,又太属于童心,这是我无力改变的。当你在信中反复称呼我为母亲的时候,我就清楚这一点。我爱孩子,但我绝不会去爱一个称呼我妈妈的同龄男人。还有,我现在已绝非是一个世俗所能承认的那种纯情女子,也绝不会是一个爱得专一的女人。我会去喜欢我欣赏的所有男人,也就很难说,我是否有一天会爱上他们,请你相信这种事实吧。即使现在我不告诉你,将来你也总会明白,或有人告诉你。因为我毕竟不爱你,也就无所谓怕刺痛你。而我对卓其,就必须像医生对待自己的病人一样,因为我爱他,唯恐刺痛他。假若将来有一天我不爱他,也许就会像讲给你一样讲给他听了。”她一口气说完这些话。
尤心善站在那里,叹了一口气,说:“林老师,你将他太理想化了,就像西方人对耶稣那样,不过,如果没有你的话,他绝不会像现在这样有知识。”
“同样道理,没有卓其,也就没有今天你面前的林夕梦。”林夕梦很激动地说。
她绝不允许任何一个人对卓其有轻看低估之意,这几乎成了她的一种病态心理。
尤心善已感到无话可说,站在那里唉声叹气。打发走尤心善,林夕梦回到办公室,心里开始烦躁起来。
天啊,这世界上的男人都是些什么东西?简直是些蠢猪,是些混蛋……林夕梦在心里骂了起来。
当然,林夕梦所痛恨的男人们并不包括魏珂,也并不包括卓其的。魏珂是让林夕梦情窦初开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