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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玺打一落生到现在,一直都是陈家的一棵独苗苗,随着自家老子势力越来越大,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就是他亲爹都没有对他动过一根手指、说过一句重话,哪里还有其他人敢叫他不痛快,更遑论是姮娥这样敢往他脸上甩巴掌的,若是别人,早不知道死上几死了,但他对姮娥实在心爱,无论姮娥怎样和他使性子、闹脾气,都不舍得罚她,这一年的冷落就是他能做的极限,但这没心肝的丫头不仅不惶恐,甚至想要和离,陈玺,陈玺他哪里舍得放手,这可是他的心尖肉,谁敢剜了她,他就能要了谁的命!

姮娥摆出这副认杀认剐的样子把陈玺气了个够呛,陈玺把火撒到了司机身上:“停车!”声音里透着十足愤怒。“吱嘎……”司机一个急刹车,汽车停了下来,陈玺摔门下车,车子被震了几震。

坐在车上的姮娥不见惶恐,冷哼了一声,提高声音吩咐司机:“你去后面跟着的汽车把我的丫头唤来,我身体不舒服,偏有些人没眼色,非要和我挤一辆车。”

还没有走远的陈玺气得脚下步伐一顿,这是明着骂他没眼色、连丫头都不如了。姮娥这般无法无天,不把自己这个丈夫放在眼中,陈玺不是不怒,但他实在怕了一年前姮娥那副命不久矣的样子,那是活生生拿钝刀子剐他的肉,陈玺不想再来这一回,只有忍气吞声,阴沉着脸地上了另一辆汽车。

司机感受到他的低气压,大气都不敢出地发动汽车。

姮娥目送陈玺的座驾离去,眼底的光芒一点一点寂灭,这次来帝都,她就是为了做这些人心上的一根刺,当年她有多痛,她就要这些人一一领受!横竖,她也不会再在乎他们!那些人,不是早就不在乎她的死活了!这么看来,陈玺,反倒不那么叫她恶心了!她只是恨他而已!

姮娥回到帅府已经是半夜了,刚进大厅,呼啦啦地涌进来一堆下人,姮娥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坐到客厅里的沙发上,飞琼蹲下身提她脱掉高跟鞋,换上一双舒适的软底鞋子。

被留下来看家的碎玉沏了一盏热茶凤上,脸上露出的神色欲言又止,倒是不合她以往的爽利。

姮娥接过茶盏,抿了一口,实在不想看她这副为难的样子垂下眼睛吩咐:“什么大事,不能说了?”

“主子,”姮娥既然开了口,碎玉即便心有顾忌也不敢不说:“老爷一个小时前来了电话,让您不管多晚回来,务必给他回个电话,还有就是,奴婢听着老爷那声气,似有几分隐怒。”

姮娥唇边勾起一抹冷嘲:“拨电话。”

碎玉愣了一愣才明白姮娥的意思,不敢多说什么,把电话拿过来,飞快拨出一串号码,等到“嘟嘟嘟——”的声音响起,碎玉忙把电话递过去。

“阿姮,我看你是愈发胡闹了!”姮娥刚接过听筒,电话里便传来一道中年男子的声音,男子声音威严、儒雅,带着一丝淡淡地斥责。

姮娥长这么大,从没有听过长辈一句重话,这一声胡闹已经是很严重的责怪了。“父亲,出嫁从夫,女儿胡闹与否,自有夫君教导。”姮娥无所谓地将父亲曾说过的话重新甩回到父亲脸上去。

电话另一头,已经被堂侄绘声绘色地告了女儿一状的崔老爷一股气噎在了嗓子里,堂侄打电话过来的时候,他还有些不敢置信,一向乖巧有分寸的女儿竟然在帝都闹出这样大的动静,当着人前,自己男人说打就打,这样不管不顾,怎会是他心有七窍的女儿,现在他明白了,女儿这是心里有怨。崔父叹了口气,语声里透出一股疲惫:“阿姮,你胡闹之前,先想一想崔家!”

电话这边,姮娥止不住的冷笑,她以前,就是为崔家想的太多了,可崔家呢,有没有想过她?!她是活生生的人,不是一个没血没泪、麻木不仁的木偶!姮娥脸上露出讥诮的表情,“父亲这话,女儿听不懂了,崔家如何难道不是父亲和叔伯们该考虑的事情,何时?要轮到我一个出嫁女来操心了!”“阿姮!你放肆!”女儿一句接一句地顶撞,崔老爷心头的怒火再也压不住。父亲的斥责,姮娥不但没有放在心上,甚至轻笑了一声:“父亲您这就受不住了?!好戏还在后头,您老,可要拭目以待!”说完先一步挂断电话。

崔老爷在这边气得面色发沉,这时才注意到,一贯亲近地总是一口一个爹爹的女儿,今晚看似恭敬实则疏远地唤他父亲,现在细想这孩子做的丝丝缕缕,连去帝都这么大的事情,都没有告诉爹妈,想来对崔家,怨气滔天了!崔家的确对不起这孩子,可她所处的身份,注定崔家做出的补偿不会是她想要的。崔老爷已经软和下来的内心倏然冷硬了下来,不能再放任女儿这样下去了!只是该怎么做,他还一时拿不定主意,有些人,聪明出于天成,不用教,有些人愚钝出于天成,教也教不出来。崔老爷对自己这个女儿,一直都是引以为豪、怜爱有加,当作了掌中明珠,只是为了崔家,他不得不下狠手。他吩咐一直久候在花厅里的心腹:“我记得大小姐身边的家下人,太太怕她们背主,一直是攥在手心里的。”心腹懂他的意思,恭声道:“老爷放心,小的这就去办。”崔老爷摆手示意心腹退下,一个人坐在摇椅上,神思不属。

姮娥躺在床上,默默想着心事,她长这么大从未忤逆过父母,只怕父亲心里受不了这个落差,要给他下一记狠手了。其实父亲做什么也很好猜,从前父亲总笑她心软,姮娥苦笑了一声,她的确是太心软了,所以才会任人拿捏

姮娥披衣坐起来,在她屋里守夜的癯仙听到动静,开了卧室的灯,手里捧着一杯温水走过来:“主子可是口渴?”

姮娥接过水润了润唇,吩咐她:“你现在去找张管家,就说我头疼,让他请个大夫回来。”这并不是多么高明的理由,横竖姮娥不过是想闹出些动静,逼负气离开的陈玺回来,不管这个借口有多蹩脚,只要陈玺愿意顺着台阶下来就可以。

癯仙听明白了她的意思,突然尖尖地叫了一声:“少夫人……来人,快来人!”这一声惊动了卧室外值夜的下人,陷入一片黑暗的大宅立时灯火通明。少夫人晕倒这样的大事,张管家不敢不上报,连忙拨通军营的电话,好在,电话很快就被接起,不一会儿话筒里传来陈玺透着一丝焦虑的声音:“少夫人如何,可有请大夫?有没有再多叫几个洋医生,医生看了,有没有说是什么症候?”

就这么会功夫,哪里够大夫看的,这点时间,也不够去请西医过来呀!张管家心下吐槽,却不敢挑战陈玺的耐性一一作答:“少帅,少夫人身边的姑娘一过来禀告,属下不敢擅专,先来秉过少帅,至于大夫,除了一直供养在府上的李大夫,属下已经差人去请医生了。”

陈玺显然对他的回答并不满意,张口骂道:“蠢材!我问你少夫人如何了!”

“这,少帅,少夫人卧床,属下怎好进去,只是差下人问过几句,料是无大碍的。”张管家被骂的十分委屈,陈玺却不放过他,厉声训斥:“事急从权,你不亲眼看过了怎么知道下人说的真假?!什么叫‘料无大碍’我竟不知你何时成了大夫,病人看都没看过都敢如此断言了!少夫人若有丁点闪失,我唯你是问!”说完“哐——”的一声,摔了话筒。

张管家被陈玺的暴脾气骂得出了一身汗,他摸了摸鼻子,看少帅这着紧的样子,明明是对少夫人上心的不行,还左一个、右一个姨太太的纳,把正牌夫人冷落在老宅,不知道抽的是哪门子的风,幸好,他没有说出据他观察少夫人疑似装病的话,不然岂不是两面得罪。只是少夫人玩的这样大,戏唱了全套,该如何向少帅交代才好。

姮娥怕吗,她当然不怕跟陈玺交代。陈玺是一路飙车回来的,他进门,居然只比外面请来的大夫晚了几分钟。看到姮娥虚弱的半靠在床上,止不住心疼地就要过去嘘寒问暖,走了几步才想起两个人正在吵架,硬生生止住了步子,沉着脸色问医生身体如何。

几个中医、西医也为难,这位少夫人身体康健的很,他们哪里能诊出什么病症,一时都没有人敢去回陈玺的话,气氛僵持在了那里。陈玺这才察觉出不对,焦虑的心情一去,面色自然阴沉了下来,英挺的面庞因为积威已久变得极为可怖,屋子里的人顿时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姮娥从来就不怕陈玺摆什么脸色,她掀了掀眼皮,黑如鸦羽的眼睫蝶翼般微微颤动,语声透着几分娇软无力:“我身体不适,丫头们大惊小怪,累的诸位大夫漏液来此,是我的不适是,只是我刚刚还有几分头疼,这一下见到少帅,竟就好了,想来是惊动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被少帅的阳刚之气一冲,自然而然散了,辛苦了诸位大夫,我实在过意不去,飞琼……”姮娥吩咐身旁的丫鬟:“给诸位大夫凤上三倍的诊金,聊表我歉意。”

话都让姮娥说尽了,几个大夫连道不敢,大户人家的那些阴私,没有比大夫见得更多的,也不管这位少夫人如何耍花腔,看在三倍诊金的的份上,连道不敢,不敢再去看陈玺阴晴不定的面色,依次退出了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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