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娆荼伸手,在虚空中描摹他落在帘上的黑影。
在青州的那个青瓦舍中,他的书桌就设在卧房,夜深的时候,她躺在床上,烛光便将他看书的身影投到帘帐,她喜欢拿手指在那帘上描他的影子。
黑影站了起来,渐渐变大,娆荼倏地收回手。他掀开帘子,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还没睡?”他坐在床沿看了看她脖颈处的伤。
娆荼别过脸,“是要睡了。”
“阿蘅……”
“大人,我是娆荼。”
他捏起她的下巴,对上她的眼,那里面闪动着细细的光芒,好像夜空中的点点星光。
“哭什么?”
“没哭。”
他将手探入被中,摸到她冰凉的手和脚,顿了顿,解开外衣躺进被子里,将她紧紧地搂在怀中,恨不得两人之间没有任何间隙。
娆荼有些闷,不过,她闻到他衣上淡淡的檀木香,却是莫名的心安。就像她在那漆黑的林子里撞上一个人,她知道是他,竟然觉得心安。
“宴冰……”她的泪水,浸湿了他的衣衫。
沈筑大手按住她的脑后,抬头看着她泛着红晕的双颊,看着那湿润的红唇。他艰难筑起的心墙轰然崩塌,两片凉唇凑上她的红润,撬开贝齿,吸取里面的甘甜。
娆荼情不自禁搂住他的脖子,他黑白相间的发丝垂到她的颈窝,有些痒。她忍不住回应他的温柔,就好像当年的阿蘅,青涩地回应她的宴冰。
这具柔软馨香的身子,是他的阿蘅,是他失落了那么多年的阿蘅!
娆荼滚热的肌肤感受到他略微冰凉的手指,不由微微一颤,心中瞬间如一道闪电划过漆黑天际,她想起陆知命的那句话——桃花露有毒,若再行床第之事,他会死的比你快。
停下了纠缠着他身体的动作,她猛地抬手去推他。
沈筑看抬头向她,他的眼中正氤氲着某种情欲的色彩,喘着粗重气息,他唤了一声“阿蘅……”
娆荼颤抖着双手抓起已经凌乱不堪的衣裳,“你滚……”
他愣了片刻,眼中有几分迷惘糊涂,伸手将她的衣裳拢好,然后两手环着她的腰,就那样紧紧地抱着她。
娆荼泪如泉涌,她忍不住呜咽,“沈筑,我狠你……我恨死你了……你怎么不去死……”
他红了眼眶,“我这条命早不就想要了,你拿去也好……死在你怀中,也好。”
他紧紧地搂着她,不放手。
娆荼使劲抠他的手,指尖嵌入肉中掐出血痕,他反而抱得更紧。
她打累了,掐累了,沉沉昏睡过去。而他,在黑暗中双唇颤抖,无声恸哭。
天光微茫时她睁开了眼睛,对上他疲惫的眸子。眸光移动,便落在他那一头如雪的发上。
一夜白头。
瞬间,她的心狠狠地揪在了一起。
他却温柔笑了笑,“我的身上越来越冷,你的手,我怎么也捂不热。你有手脚冰凉的毛病,看来回去以后,要在梅花坞的暖阁之中多铺几条地热……”
娆荼从他怀中挣脱开,他好像没有半点力道,被她轻轻一推,就放开了搂着她的手臂。她裹上衣衫,冷冷道:“我不回去了。”
他疲倦地“嗯”了一声,“也好……青州的桃花快开了,初春,陪我去一躺青州吧。”
声音越来越小,直到最后,几不可闻,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娆荼心中微凉,爬过去推了推他,毫无反应。她不由慌了,大叫了几声:“沈筑!”
他没有回应,梦中,他回到了青州。那年,她收了他以檀木做成的簪子,在桃树下笑魇明媚。
陆知命正站在小屋外面,面对眼前的漆黑奇门树林伸手掐诀,听到娆荼的声音,他推门而入,在沈筑周身几处穴道上揉捏了几下,一边为他探脉,一面轻声道:“毒能伤人,情却至死。”
娆荼听到那个死字,摇头泣道:“他这么一个十恶不赦的人,阎王也不愿收他,怎么会死?”
萧彦宁也踏入房中,他从袖中取出两只瓷瓶,一只给陆知命,一只给娆荼。
“两颗解药,陆先生,劳烦先给沈大人服下一颗。”
陆知命从瓷瓶中倒出一颗猩红丹药,一面喂沈筑服下,一面将手心贴在他的后背上助他克化。
萧彦宁看向娆荼,语气温淡道:“你拿的另一颗,需在三个月后给他服下,方能彻底毒尽。你若不想救他,可以还我,也可以随意扔了;你若还没想好,那就先拿着想。”
娆荼将那瓷瓶紧紧攥在手中,盯着满头白丝的沈筑,没有说话。
五天后,他缓缓转醒,已经是在沈府的书苑寝室中。房内没有别人,他喊了一声“阿蘅”,杨谦从外面跑进来,回说:“娆夫人已经去了梅花坞,是五王爷送大人回来的。”
他捂住胸口的地方,那里不像前几日那样堵塞沉闷,他缓缓呼吸了几口气,问:“娆夫人没有事吧?”
“夫人没事,只是……”
“什么?”
“娆夫人令人将裴夫人的棺,扶回青州沈家祖坟。”
他微微眯了眯眸子,过了半晌才疲惫道:“知道了。”
“五王爷走时说,请王爷在迎接北境使臣的宫宴之后给他答复。”
沈筑点了点头,“宫宴是什么时候?”
“明天晚上。”
“我……已经睡了五天?”他有些惊讶。
“是,皇上刚刚来诏,令大人醒了以后,去宫中一趟。”
“准备朝服吧。”
婢女呈上宫中制造局刚送来的白衣仙鹤补服,是大梁礼部侍郎的朝服礼制。沈筑穿上朝服,骑马朝皇宫而去。
闹市上百姓只见一人,白衣、白发,面容清冷俊逸,身材修长挺拔,骑在大马上真是谪仙一般的人物!
姑娘羞红了脸,妇人看飞了眼,而那些自诩风流倜傥拿着一把折扇在街上逛荡的公子哥脸上,则明显有嫉妒之意。
世间哪有这样的人物!有人认出他是刚升了礼部侍郎的沈筑沈大人,心中更是嫉恨不已,暗想这老天爷忒不公平,不仅给了他那么清俊的貌,论才学谋略更为惊人,还娶了个美艳不可方物的尤物女子做妾,偏偏圣上又将那位如夫人封了婉懿郡君!
更有听说他的大夫人去了,皇上欲要将浔阳公主嫁给他为续弦。
怎么天下的好事都让他姓沈的占尽了呢?
沈筑目不斜视,径直朝宫门而去,世上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罢了。
皇宫御书房,正在批朱的老皇帝听闻沈筑求见,令人召入殿中。沈筑入殿时,眼角余光瞥见殿内还有两人,浔阳公主和瑜亲王萧彦烈。
沈筑面无表情,皇上抬眼瞥了他一眼,道:“沈卿有病在身,不必行大礼。”
沈筑闻言微微躬身,“谢皇上隆恩。”
老皇帝望着他的新朝服,道:“你这身白衣朝服,倒是十分衬这一头白发。朕之前打趣说沈筑白头,不知要叫城内多少爱慕你的女子寒心,如今看来,气度丝毫不减,反倒更是风流俊逸。”
沈筑温言道:“皇上打趣微臣。”
皇帝忽然又叹息一声:“听闻你大夫人离世,朕心甚痛,节哀顺变罢。”
沈筑低头沉默不言。
“明晚宫宴,朕令浔阳和你一起操办,座次上你自然知道。只是另外嘱咐一句,将瑜亲王之位列入左一。”
“微臣领命。”
“嗯,朕也乏了,你与浔阳都下去吧。”老皇帝摆了摆手,由瑜亲王搀扶,起身朝帘后内堂去了。
沈筑退出御书房,一个人走在汉白玉御道上。浔阳公主追了上去,直呼:“沈大人留步。”
沈筑微微顿住身,回头朝她作了一揖,“公主有何指教?”
浔阳公主盯着他恭谦收礼的样子,心中为怒,强忍着按奈下来柔声道:“你的身子如何?本宫府中有一个神医,让他为你看看如何?”
“不劳殿下费心,微臣并无大碍。”
“你的头发怎么白了?是……是因为裴氏吗?”
沈筑不答,只是恭敬道:“微臣家中有些事情,先走一步了。”
浔阳公主拉住他的袖口,楚楚可怜:“沈大人,你就这样厌恶本宫,连一句话都不愿多说吗?”
沈筑不去看她,只是平静道:“在下一介书生,公主乃金枝玉叶,尚未出阁。只怕多谈会损害公主名声。”
浔阳公主眼中含泪,她索性将心中话一股脑都说了,“我自从见了你,哪还是公主,但凡你想要娶我,我给你做妾室都心甘情愿,又哪有什么名声可言?”
“公主慎言,沈筑诚惶诚恐。”
浔阳牢牢抓着他的袖口,“我偏偏不慎言,沈筑,我到底有哪点不好?我是不够美还是不够娴淑?哪里比不上心思狠毒的裴氏,又哪里比不上那个出生卑贱的娆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