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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脑壳是水至场团防队的老人了。团防队初建、还只有四个人时候,就有他一个。那时候,团防队只有郭胡子、方脑壳、徐水清、和王小七。基本分成两派:郭胡子和方脑壳一派;徐水清和王小七一派。郭胡子和方脑壳是本土派,而徐水清和王小七是县城来的县城派。那时候团防队不兴队长不队长、团正不团正的。做事的时候,郭胡子爱起个头,徐耀祖有事的时候就喜欢找他。渐渐的,倒有些像个队长了。等到团防队扩充到二十多人的时候,郭胡子以为是当然的队长、或团正,但是,中途却杀出个舞龙党的叛徒夏善把,把郭胡子的当官梦截了胡。气得郭胡子说梦话都骂夏善把不得好死。
终于老天有眼,叛徒也终归没有好报。夏善把被游击队灭了口之后,郭胡子的团正梦终于才修成正果。仔细分析这一路走来的历程,方脑壳发现,竟然没有自己什么事?一个存在感几乎为零的人,是如何建立起生存信心的呢?方脑壳第一次想这么深层次的问题。
郭胡子为拍徐耀祖乡长的马屁,结果让曹豁牙当鸟一样一枪给打死了。水至团防队的团正又成了空缺。方脑壳才刚刚试着想了想,自己有没有可能当这个团正的时候,李得发李团正就拿着委任状来到三圣庙。
方脑壳的欲望就像还没有完全鼓起来的气球,被人突然用针戳了一下。妈哟,老子硬是没有当团正的命嗦?又一想,几个团正都死于非命,就用它来安慰自己的失落感吧!效果绝佳。李得发约方脑壳在通济桥旁边的河边见面,这时节,那里的柳枝能遮人。方脑壳想了很久,他约我干啥呢?要开除就开除吧!用不着和尚念经呀。
方脑壳万万没想到,李得发会把这样的好事交给他。李得发说:“你不用上班,不用上岗,也不用训练,每个月多给你加一块大洋。你就在水至场上悄悄去找寻那些可疑的人、可疑的事就行了。”
方脑壳说:“哪些算可疑的人?哪些又算可疑的事?”
李得发说:“比如,你不认识的人,来找场上什么人;比如大晚上的,他不睡觉,他悄悄地走这走那……你慢慢去看,就会发现不少可疑的人和事。”
方脑壳说:“团正,我懂了。”
李得发说:“你如果真找到有用的线索,我另外还有奖励。”
方脑壳喜不自胜,老子的好日子终于来了!
牧马山深处某溶洞之中,老梁同志终于带回了“蜜蜂”收集的情报。“蜜蜂”在情报里说:1,第二混成旅主官与新编第二旅主官交换任职,这是“围剿”迟迟不能进行的主要原因;2,混成旅中的羊坊坎营、马跪寺营原则上混成旅旅长是不能动的(原因后述)。除此之外,混成旅可用全部兵力为两个半营左右,估计能直接投入“围剿”的兵力,不会超过两个营;3,上次特别行动组的猎杀,造成敌总部军情处副处长翁定之当场死亡,王怀忠腹部中弹等;4,混成旅新主官蔡正坤与王怀忠不睦;5,绵水军统力量日渐强大,望同志们多加小心。
林左木高兴万分,一拳砸在桌子上,说:“干得漂亮!”又说:“老蔡、老罗、老张,你们都来看看。看来我们的应对计划,基本上还是对路的。”
蔡正贤看了看情报,对罗树生说:“老罗,成效很大嘛,虽然没有杀死王怀忠,但杀死了一个剿总大官,不亏!祝贺,祝贺!”
张胜利也说:“老罗,你情绪不高啊!这么大的成绩,还不高兴,是怕我们要你请客?”
这些都不是,罗树生最近常常想起水至的事情,甚至想起了在舞龙暴动中死去的战友,廖知客、尚尾巴、许满田……多么鲜活的生命啊!想起林河生的大大咧咧和不以为然;想起范草药的忠告;想起廖四姐儿的简单执拗;想起在通济桥卖花生愉悦;想起在“三溪流殇”第一次见林左木同志的激动……
罗树生说:“等革命胜利了,我请大家喝酒,喝它三天三夜……”
林左木笑了笑,说:“同志们,喝酒的事情肯定有机会的,我们现在还是来分析分析敌人会从哪里进攻我们吧?”
蔡正贤说:“我觉得会从疙瘩山而上,从高庙子山口过来。”
张胜利说:“我觉得吧,敌人这次又是雷声大雨点小,做做样子给长官看。”
罗树生说:“就算两个营,也是几百号人,山里不比平坝,几百号人行动不便不说,目标还大。我们还是按照林支队长的计划,化整为零,诱敌深入,骚扰为主的策略,有机会就搞他一下……”
蔡正贤说:“对,反正山里我们比他们熟悉。”
罗树生这时候突然发现一个问题:“老蔡,蔡正坤你认识吗?”
蔡正贤一下子懵懂了,说:“哪个蔡正坤?”
罗树生说:“第二混成旅旅长蔡正坤,你不认识?”
蔡正贤说:“对啊,你这一说我倒也注意了,蔡正贤、蔡正坤,排得起哈。但我们应该没关系,我不认识他。”
张胜利开玩笑,说:“失望了,失望了,原以为你们是兄弟,还请他老兄高台贵手呢!”
蔡正贤正色道:“我们有那么好的战士,有灵活多变的战术,到时候谁求谁还不知道呢!”
罗树生说:“但王怀忠可是一只老狐狸了,跟他斗了多年,最多算是个平手。”
林左木说:“是啊,小心些总是好的。老罗你不妨站在王怀忠的立场想想,你跟他熟。这次配合围剿,他又会出什么下三滥的主意?”
方脑壳突然觉得自己做夜鬼还很有天份。冯烂眼打第一更的时候,他就起床出去到前街后街走了一遍。月亮透亮,挂在老树的枝丫上。不时有老鼠急急慌慌的过街。鸟也是要说梦话的啊!有人起夜,冲起一股子陈尿的骚臭……却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情况。除了廖代招的老黄狗站在街口东张西望,和二赖子老婆木兰令人发毛的大笑和尖叫……
冯烂眼晚上肯定又喝多了,走起路来,两条腿不断画圈圈,敲的梆子也不响亮。方脑壳抢过梆子,把冯烂眼扶着坐在街边上,自己敲起梆子,打起更来:天干物燥,小心火烛!二更!关好门窗,防备盗匪,二更!
嘻嘻,还真好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