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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六点,上海滩还沉浸在水濛濛的灰色中。歌舞厅彻夜闪烁的霓虹灯这才熄灭,门僮打着哈欠锁了门。大多商铺都没有开门,只有零星几家早餐铺子门前已经架好了了笼屉,街上只有几个早起赶路的人和打更的更夫。
四马路菜市场,小东子已经挑了一筐活鸡一筐活鸭蹲在墙根儿等人上门。他来的比较早,其他的菜农商贩还大多没有来。他们卖活禽鱼虾的就是不比卖蔬菜水果的,总是来的早走的晚。“哈······”小东子打了个呵欠,两只手仍揣在袖子里不舍得拿出来,天气一天比一天冷了,他又在渴睡的年纪,只希望今天能快点儿卖完好回去睡觉。
他突然感觉后颈一阵凉,下意识回头一看,自己贴墙角蹲着呢,身后哪里来的风。他忽然想起近年来菜市场之间传得愈发玄乎的狐狸精偷鸡鸭吃的传说,不由得浑身一哆嗦:不会这么背时让他给撞上了吧······等了一会儿却并没有什么事情发生,他心里暗笑自己是个戆肚。
“哈······”今天怎么这么困,小东子闭眼想眯一会儿。这一眯他就梦到家里发财了,饭桌上布满山珍海味,左右各一个美貌夫人给他斟酒,满地都是扑腾乱叫的鸡鸭,他一张嘴,十几只鸡鸭就自己烧好了咯咯叫着排队往他嘴里跳。
岳绮罗隐在暗处,见这小子做梦都能笑出声来,嘴边儿还挂着两条口水,一点儿警惕心也没有,一抬眉毛“切”了一声。她提拉了一下自己的斗篷抖抖泥点子,大步走出菜市场门口。
“岳绮罗,你吃了人家鸡鸭就想走?”
这声音太熟悉,一下牵起了她很多很糟糕的回忆。她狠狠向后一瞪,果然是无心这个老不死!
贝雷帽、灰袖笼、皮围裙,俨然一副菜场小贩的模样。
无心抄着手,嘴角依然挂着他令人生厌的小混混一样的笑,接着他吊儿郎当地踱步朝她走来,在离她不过半尺的距离停下来,然后弯腰跟她大眼瞪小眼。岳绮罗惊怒交加,却猜不透无心要干嘛,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更睁大眼睛狠狠瞪他,二人继续大眼瞪小眼。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未果,无心右手一挥竟猝不及防地伸指弹了一下岳绮罗的兜帽。岳绮罗反应过来后,哪里忍得了他这般逗猫逗狗的行为,气急败坏地朝无心一掌打出去,只见无心扭腰灵活一转,大拇指咬在齿间冲她扬眉坏笑!
岳绮罗更为冒火,想要一掌拍死无心——然而她毕竟活了两百多年,是个很会控制自己情绪的老妖怪,深谙人前发怒等于自揭短处的道理。于是她收回想出第二掌的手,后退几步,问:
“无心,你到底想做什么?我跟你早没瓜葛,你莫不是还想找我报仇?我自认和你的仇已经两清了,倒是你欠我比较多,我不去找你麻烦,你反而来找我?”
“岳绮罗,我们也算是渊源颇深,这在大街上碰到了不打个招呼,倒感觉有点儿对不起自己那些年因你留的血。”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岳绮罗看他还是一副没皮没脸的样子,不欲再与他纠缠,冷哼一声抬脚便要走。无心却又叫住她:
“我知道你想长生不死,只是你一下子吃光了人家鸡鸭未免也太缺德,小东子家里穷的很,你这样让他还活不活了。”
岳绮罗听罢,发觉无心这个人真是胡搅蛮缠,她以前吃了很多人时不见他替天行道,可只要她一沾上他认识的人,他就跟牛皮糖一样黏上来。再者,别人活不活跟她何干,换做以前,都是她直接送人上西天的!她双手背在身后,仍是她一贯倨傲的神情看着无心:
“无心,你好不讲道理。凡人吃肉,我□□气,我不过吸光了这些畜牲的精气,难道人就不能吃了?”
无心无语,这岳绮罗果然不管活多久都改不了她不通世事的大小姐做派,这样有气无力的鸡,有人买就怪了。但他同时也清楚,你若骂她不通人性,她肯定是不在乎的,定要说些酸话膈应她才好。于是他嘿嘿一笑,双手交叠向她假模假式地作了一揖。
“你岳大小姐财大气粗,平常人不敢买这病怏怏的鸡,既然是你吸了它们精气,你何不一并买了,岳大小姐差这一点儿钱吗?你买了,不是自己也能吃肉喝汤?你以前不是连活人都直接生吞的嘛。”
他本意不过是想挖苦她,谁知道她竟真的被他说的不再言语,咬紧腮帮子一副被他戳中痛处的样子。无心被她这模样噎了一下,忙伸手护住头怕岳绮罗再打他,但岳绮罗只是一声冷笑,转身真的走了。无心看着她慢慢走远的背影,转转眼珠像是想起了什么,赶快小跑着追上去,有些怯怯地问:
“小丁猫说你现在不敢吃人也不敢夺别人肉身了竟是真的?你现在这身子是个假的?难怪我刚才靠你这么近都感觉不到你呼吸”
唐山海从华盛烟草行买了包大路香烟出来,一闪身藏进了两幢房子间狭窄的过道里,陶大春已经在这里等他。他再往大路外确认一番,确定没有人发现他的行踪后,向陶大春一点头,与陶大春交换情报。
“今早毕忠良派我和陈深押送宰相去南京,多半是想借刀杀人铲除李默群在他身边的势力。我跟李默群通过电话,李默群最后撤回了我的派令,如果真有人劫囚,说明行动处内必有□□卧底。”其实徐碧城也跟着陈深去押送宰相了,但是为了保护徐碧城,唐山海向陶大春隐瞒了徐碧城来到上海的消息。
陶大春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大骂毕忠良老奸巨猾,提醒唐山海万事小心后,对唐山海汇报自己查到的情报:
“那个陈深,当过黄辅军校的老师,还教过碧城,不过二人后来应该没什么联系。陈深剃头匠出身,以前救过毕忠良,是毕忠良的左膀右臂,平时为人就是游戏人间,再查也查不出什么了,目前看不清他到底是哪边儿的。至于你说的岳绮罗······”
“嗯,怎么?”
“她确实神神秘秘的,我查到你画儿上她穿的是中西女中的校服,去学校问了,学生们都说她神出鬼没的,独来独往没有朋友,也没人知道她家里情况。我找人在学校蹲了她两天,每次跟不出五十米就被她给甩了,现在还是什么都查不出来。”
唐山海沉默,他知道岳绮罗不简单,却没想到她这样滑不留手,这个看似无邪的小女孩背后藏着数不清的谜团。他和碧城虽是卧底,但是两人的身份都是真的,有心人一查就能翻到他们祖宗十八代去,而陈深和岳绮罗却是看不见底的深潭。敌明我暗,唐山海顿时感觉自己像是案板上的鱼,只能被动地等待别人的动作。他掏出火柴点燃香烟,狠狠吸了一口,直直看着吐出的烟圈缓缓飘到上空,然后飘散在空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