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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沉沉,七政殿里的书案后一人拄头小憩,身着银色的天帝华服,正是继任天帝半载的润玉,曾经天界的夜神大殿。
他俊雅如玉的脸庞一顿,被浓密睫毛轻覆的眼帘缓缓张开,露出一双仿佛漾着璀璨星河的眼眸,初始一怔,继而慢慢清明温润。
“七政殿?”润玉抬眼一扫,眉心不禁微微蹙起,心中沉下许多思量。
他看了眼殿门外,大约估算出时辰,心底的疑惑更浓,这个时间……他不是应该在寝殿吗?这么晚还没回去,宓儿怕是又要撑着不睡等他了吧!
这么想着,润玉立刻起身朝外走,准备回寝殿去。
但,走到七政殿门口时,他猛地顿住了脚步,微微睁大眼眸看着外面,流露出明显的诧异之色。
在他记忆中鲜花满园、幽香阵阵的璇玑宫,何时变成了这般寡淡的样子?最不可思议的是居然只有一种花---昙花?!
润玉伸出手看了看,又将自己从头到脚探查了一遍,虽然确实是自己,但又略有不同,最大的区别就是……修为下跌了好多,他们夫妻明明悟得道法,眼看着就要飞升离开此界了,他怎么会……仍是上神之身呢?
想到挚爱的妻子,他心头一慌,赶忙在体内找起那把重逾生命的剑,下一刻,他右手一翻,掌心上方浮现出一把灵光熠熠的小剑,正是一直被他温养于体内的无寂剑。
“还好,还好……”润玉微微松了口气,无寂剑落入他掌中,任他爱惜地轻抚。
“陛下,可有何吩咐?”邝露一身青色裙衫、挽着白色披帛疾步而来。
“无事,宓儿她?”润玉看着这最得他信任的属下,握住无寂剑的手自然垂下,被广袖遮掩了去,眸光淡淡地在眼前女子行礼后不动声色道。
“陛下,水神仙上仍未苏醒,您……可要前去探望?”邝露小心地抬眼一瞥,旋即又赶忙垂眸。
“也好。”润玉咀嚼着“水神”二字,心底疑虑更重。
邝露先行一步,径直走向锦觅所在的殿阁,率先为他推开了殿门。
其实这殿阁离七政殿很近,且润玉发现,这正是他寝殿斜对之处,从他的寝殿里一出来就能看到这边。
他微微挑眉,抬脚进了这间殿阁,一眼就看到了榻上身着寝衣的女子,那清艳绝伦的脸庞泛着些许苍白,正沉沉睡着。
润玉几步走到榻边坐下,极其自然地握住了榻上女子的手,然而……只是一触他却倏然松手,像是被蛰了一般。
不对,不是她!
润玉原本漫上双眼的忧心紧张瞬间褪去,换成了审视疏离。
容颜还是同样的容颜,但是气息全然不对,修为更是差得很多,他的宓儿终年身带花香,而这榻上之人流露出的却是一种陌生的冷香。
他伸出两指搭在榻上女子的腕上,发现她无伤无病,怪的是一直在昏迷,他又翻手以灵力探查其元灵,唔……虽然确实是五瓣霜花,可灵力并不似他的宓儿那么精纯,显然修炼以来基础不够扎实。
润玉探查到此,猝然起身退离了一步,再看向榻上人时,已将其当成了一个陌生人。
“陛下?”邝露有些不解地看向他,总觉得今夜陛下有些奇怪,平日来看望水神仙上时,不是都要坐在此处很久吗?
“无事,你好生照顾她吧。”润玉心头有些乱,眸光闪了闪交代一句,便转身快步离开。
片刻后,他盘膝坐在自己的寝殿内,已将自己的记忆仔仔细细从头到尾查看了一遍,这才发现很多与他本来所知的不同之处。
润玉环顾这空荡荡的清寂寝殿,唇边不免泛起苦涩的弧度,这样的寝殿……已是数万年前的事了,直到此时,他才真切地认识到,他的宓儿不在这里,不在身边。
娇妻爱子幼女……都不在他身边。
他由盘膝改为抱膝,坐在榻上一身寂寥。
“宓儿……你在哪里?”润玉呢喃着唤道。
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他此刻纷乱而无措的心绪,一直被他握在右手中的无寂剑忽然发出一闪一闪的温柔光芒。
他摊开右手,就见掌心的无寂剑悠悠浮起,轻轻旋转起来,荡起一层层灵光,仿佛在安慰他、陪伴他。
润玉唇角一弯,露出浅浅的笑意:“还好有你,宓儿。”哪怕……只有一瓣真身。
他记得,她曾说过,只要心灵强大,无论身在何方,都能坚强如斯,不畏不惧!
此刻他身边还有无寂剑,还有无寂剑中属于宓儿的一瓣真身,这证明他之前度过的数万年并非虚假,纵然此时同心契再也感应不到宓儿的存在,但他们真的相知相爱、相许相守过,他们还育有三个孩子,那些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他……不是现在这个润玉,不是的!
润玉想到探查记忆后得知的一切,实在想象不到这个润玉会有这般经历,可谓是半点温暖都未留不住,娘亲、义弟、心爱之人……所有的都不曾为他停留。
为了留住最想要的温暖,以至于越来越偏执,殊不知越是如此,那温暖越像攥在手中的沙,越紧越少,直至全部消失。
然而,润玉旋即苦笑,若非宓儿,他恐怕也会如这个润玉一样,从执着变成执念,继而成为心魔。
一夜之间,润玉理清了记忆,也弄明白了现状,知道这时是他继任天帝之位后不久,旭凤已死,但却是这里的锦觅亲手所杀,虽有这个润玉篡改梦珠、修复陨丹在前,可锦觅的不信任才是主因。
至于太微、荼姚,丹朱、彦佑等人……润玉淡淡挑眉,不自主地露出一抹凉凉的笑意,他只要宓儿就好,只有宓儿才是那个永远对他不离不弃的人。
润玉就是润玉,便是骤然醒来发现目之所见皆不熟悉,第二天也如常上朝理事,将千头万绪的政事处理得井井有条。
“陛下,上元仙子命小仙来禀报,水神仙上醒了!”一名璇玑宫的仙侍奔到九霄云殿禀报道。
正在和太巳仙人等议事的润玉一顿,命几位仙家去省经阁等候,他去去便回。
很快,润玉就到了璇玑宫,便是在门外也看到那榻上的女子坐起身了,只是他走到门口时却顿了顿,心念电转间仍是走了进去。
“觅儿!”他走到榻边坐下,就见榻上的女子一脸痛苦,“邝露,去宣岐黄仙官来。”
“是,陛下!”邝露念着刚才与锦觅说过的话,心里也是一慌,闻听此言赶忙转身匆匆去找岐黄仙官。
“哪里不适?说与我听,可好?”润玉虽坐在榻边,面上流露出关切,却始终隔着一段距离,既已知道这不是他的宓儿,他自然不会心生亲近。
其实,即便是坐在榻边,他也很不自在,恨不得马上起身退开两步。
“我、我好痛啊!”锦觅眼中含泪。
润玉眼眸一深,语气依然关切忧心:“哪里痛?我用灵力为你镇痛,可好?”
“我不知道,我感觉我的痛,从胸口处泛滥,一直到四肢百骸……”锦觅揉打着心脏处,仿佛承受着不能忍受的非人疼痛。
润玉眼神变淡变冷,看着她说完这番话偏头吐出一大口血,这才僵硬地伸手甚为疏离地扶了她躺下,语气一如方才那般关怀:“睡吧,睡一觉就好了。”
锦觅并未发觉他的变化,依言躺下闭上了眼,脸上仍挂着泪珠。
润玉飞快起身后退两步,目光淡淡扫过榻上女子,转身朝外走去。他已经发现如今这个锦觅像谁了,那神态语气……很像是被宓儿分出体外的那一缕情魄化成的霜花。
若是如此,他昨夜生出的念头就越发急迫了。
待领着岐黄仙官给锦觅看过后,邝露就被一名仙侍告知,天帝在七政殿,正有事寻她,邝露想着,肯定是要问诊治结果吧!
“陛下,不知宣邝露来有何吩咐?”她进殿后看到那道背对门口的银白身影,走到相距三步之处行礼道。
润玉闻声转头,侧转身体用右手摩挲着左手拇指:“邝露,你即刻去花界一趟,让诸位芳主来看看觅儿,就说……她虽已苏醒,但身体仍旧虚弱,花界风景宜人,想来更宜修养,若是诸位芳主愿意,可否让她在花界调养?”
“陛下……天界仙气充裕,比之花界应该更宜修养吧?”邝露难掩吃惊,委婉地开口,十分诧异他的这番话,听起来竟是要让水神仙上移居花界养伤?
“我打算将璇玑宫重新修整一番,届时喧闹不休,怕是扰了她修养,洛湘府……更易睹物思人,还是花界为佳。”润玉摇了摇头道。
听起来是为水神考虑周全,但邝露总觉得哪里不对,她迟疑一瞬,仍是躬身应了:“是,陛下,邝露这就前往花界。”
临走时,她无意间看到了润玉摩挲左手拇指的动作,心中不禁一动。
陪伴润玉多年,邝露纵使无法走进他内心,却也隐约知道,这动作……似乎只有他心绪烦躁时才会为之,平日即便是思虑时,也仅是以指腹轻点桌面或是旁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