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卢青悠死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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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娘知道一双腿废了,整日郁郁寡欢,连太医开的药都不想吃。俨然是没了求生的意志。
她躺在铺着厚厚绒毯的小床上,眼睛看着窗外,全然没有一点光彩,透着死灰一样的颜色。
外面明媚的阳光,啾啾的鸟鸣,翠绿的杨柳,还有阵阵花香空气中飘荡。
如此的美,如此的生机勃勃,她却再也无法感受,往后只能被束缚在一方小小的床榻里。
这些日子她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瘦了下去,如今已近乎骨瘦如柴的地步。
束九看见她,甚至觉得她倏忽间便会消失一般。
显然她对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一点留恋,可她还这么年轻,束九实在不忍心。
“秋娘,你看看我,我还在你身边。”她坐在床榻边。
秋娘听到声音,却像是没听到一般,看都不看她一眼,动都不动。
束九把手搭在她手上,掌心触碰到的俨然只是一把骨头。
束九暗暗自责,怪她,一直以来只顾着替秋娘报仇,却忽略了最需要安慰的是她的心。
她心中大恸,低声道:“你要相信,活着就还有千万种可能,不能轻言放弃。你曾经经历过那些比旁人更多的苦难,你不是也都熬过来了吗?这一次,你也一定可以的。”
秋娘仍旧保持那个姿势,淡淡地开口,声音显得有些缥缈:“雁儿的尸首找到了吗?”
“……还没有。”束九的声音发虚,她不敢告诉她,其实已经找到了,只是雁儿的尸首被扔在乱葬岗,已被野狗啃食了一大半,看着实在凄惨,连旁人都不忍,何况她这个当母亲的?
她怕她受不了。
束九更紧地握住了她的手:“秋娘,我已经替你报了仇,谭子同,卢青悠都会受到应有的报应。长青他们一直在努力找,雁儿很快也会找到的。”
“找不到了吧。”秋娘很平静地说出这句话,平静得仿佛酝酿着一场大风暴,“你也不用费心了,反正我很快就会去陪他,他不会孤单。”
“秋娘,你不能这样!”束九握住她的肩,迫她转向自己,“死很容易,活着才是最难,生命来之不易,既然我已经救了你,那么便是上天注定你命不该绝,你就得活下去。”
“可是雁儿在下面会孤单,会害怕的。”泪从秋娘的眼眶滑落,一点一滴晶莹地砸在她手上,滚烫得紧,“还有我那未出世的孩子……”
“秋娘……”束九止不住也跟着她落泪。
“娘娘!”霜白从外走进来,看着秋娘道,“奴婢以前曾听老人说过,早夭的孩子会怀着强烈的怨气,这怨气如果没人化解便会带到他的下一世,下一世还是会命运坎坷。而这怨气是只能生身父母帮其化解。”
“真的吗?”秋娘刹那转头盯住霜白,恨不得将她扯到面前。
“真的,奴婢不敢欺骗娘娘和姑娘。”霜白道。
“要怎么化解?”秋娘问。
“诵经祈福,吃斋茹素,做道场,多行善事。”
听了这话,秋娘的眼中一瞬间爆发出亮光,几乎灼得束九眼疼。
她仿佛生出无限的力量,掐得束九双手紧紧的,急切道:“阿九,你帮我,我要给孩子化解怨气,我要让他们下一世平平安安地长大。可是我的腿……”
她低头看自己的腿,又陷入慌乱无措:“我的腿已经废了,我连动都动不了,我该怎么替他们祈福诵经做道场?”
那慌张的模样吓着了束九,束九抱住她,按在怀里:“不会的,你的腿没有废!太医已经想出了办法。只要你按时吃药,积极接受针灸,定时活动腿部穴位,尝试运动,假以时日一定会好起来。”
束九想激起她的斗志,谎称太医想到了办法,但其实她也不完全是骗秋娘。
前世也曾听闻有植物人被唤醒,下肢瘫痪的人也能通过复健获得恢复的希望。
秋娘并不是天生瘫痪,而是后天造成,她是有希望恢复的。
而且太医说她只是因伤致残,有痊愈的可能。或许她坚持针灸,尽量多活动,有一天就能重新站起来。
束九按照前世的记忆嘱咐工匠为秋娘打造了一副木拐,放在她床头。
“秋娘,你不要灰心,你接你去宫里,让宫人每日给你按摩,再配合这副拐,坚持尝试自己站起来,时间长了就一定能好的!”
秋娘却摇头:“不,我不去宫里。你现在是皇后,自己尚且有许多麻烦,我不能再给你增添负担。我还回以前住的地方,有她们几个陪着我,我能照顾好自己。”
她坚持,束九也没办法,便道:“我让人将你以前的屋子修葺拓宽,派太医过去照顾你,多派一些下人给你,你不能不要,否则我不放心你回去住。”
秋娘感激地看着她,终于露出了这么多日以来的第一个笑容。
束九无比欣慰。
又过了两日,眼见着秋娘真的积极配合治疗,束九才敢把找到雁儿尸首的事告诉她。
秋娘抱着尸体哭了一场,还记着霜白的话,便请普华寺的僧人来做道场。
明觉让他的大弟子了尘来主持,秋娘为给两个孩子祈福,轿撵抬着挨家挨户送衣送食送银子,长青命令神武卫一路护送,这场丧事办得轰动了整个京城。
满城的乞丐、以及那些穷苦百姓,得了秋娘的银钱衣物,感念至深,一路尾随着送葬队伍,为其送行。其余人见了,也一身白衣跟随其后,浩浩荡荡的人群绵延数十里,望去如一条白色的长龙。
今日,雁儿下葬。也是谭子同被处死的日子。
当时秋娘听说谭子同为了救卢青悠不惜牺牲自己的命,仰天长笑,未几吐出了一口淤血:“在他心里,终究是卢青悠更重要。悔不该当初听了他的话,与他为妾!”
她昏迷了两日醒过来,束九生怕她想不开,没想到她倒更看开了。
“既然他想为卢青悠死,那就让他死吧。我与他从此,恩断义绝,再无瓜葛!”
行刑的日子,冷清异常,因为大部分人都去给雁儿送行了。
谭子同跪在刑场上,听着满城哀哭,不觉也想起了雁儿生前的种种般般。他会甜甜地喊他爹爹,会把自己舍不得吃的桂花糕省下来藏在口袋里给下朝的他吃。
还有那未出世的孩儿,他也曾俯耳听着他的心跳,也曾感受到他有力的踢动。
一瞬间悲从中来,他也禁不住嚎啕大哭。
刽子手听着那悲惨的哭声,暗自摇头。
同时,谭府里,卢青悠一身缟素,跪在佛前为谭子同诵经。
受不了打击而缠绵病榻数日的谭老夫人听说儿子今天要被处斩,竟陡然清醒,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跑进厨房做了一顿好饭好菜,并做了一碗燕窝粥。
她麻利地把燕窝粥端给卢青悠:“来,媳妇,喝了它。书文要死了,可肚子里的孩子还在,他是我们谭家的未来,不能有丝毫损伤。喝了燕窝粥,我与你一起去给书文送断头饭。”
卢青悠看着瞬间苍老的婆婆,心中大痛,悲伤不能自已,却也还挂念着给谭子同送行。
她已经多日不曾好好进食,确实腹中饥饿,若不吃些东西恐怕连刑场都去不得。
她接过碗将燕窝粥一口喝下,扶着丫头的手站起来,便欲往刑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