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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光芒从窗帘仅有的一丝缝隙中挤了进来,穿过空气凝固的昏暗房间,落在有花纹雕刻的家具和厚重的手工地毯上,最后攀上宽大的床。在柔软的床褥间,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正熟睡着,他在并不安稳的睡梦中翻来覆去,手指抓了抓棕色的头发,翻了个身。
在宽敞的卧室外,守卫在门口的走廊上雕像般一动不动地站着,直到一个黑发年轻人走过来,守卫对他行礼,这才第一次有了动作。
地毯随着他每一步踏过发出微弱的声响。哈维一路走着一边查看房间外的守卫,确定他们都是熟面孔且人数也没问题后他才放下心来。明知会有专人负责检查是否有人混入宫廷,哈维还是习惯走到每一处都留心守卫和仆人。
“哈维阁下。”守卫欠身。
“他还睡着?”
“是,殿下如果醒了我们会知道的。”
“把门打开。”
守卫拉开卧室的双开门,哈维走进去,滞缓的空气让他不适,他走到窗边一连推开四扇窗户,微风吹动窗帘,更多光芒落进房间中。床上的少年不适地遮挡着眼睛。
“你该起床了,里奥。”他走到床边唤道。
声音迟缓地传入里奥耳中,过了几秒种他才打着哈欠睁开眼。头还埋在枕头里。
“什么时候了?”
“马上要吃午饭了,你的朋友们都会来。”哈维说。
“别让他们等,先吃吧,别管我。”里奥翻了个身,又闭上眼睛。
“起床,”哈维掀开被子的一角,“不能这么失礼。”
“我们都是朋友,不是吗?”里奥不满地皱着眉头,“他们晚上再见我也是一样,哈维,看在上帝的份上,我刚打完仗回来……”
“那睡了一天半也睡够了,你再睡下去会把脑袋都睡僵的。大家都想见见你呢。”
里奥深吸一口气,正想继续辩论,忽然想到眼前的人是谁,自己根本说不过他。他叹了一声,摊开胳膊平躺在床上。哈维的手穿过他的脖子和腰,把他抱到床边后拉着他坐起来,抬起他的胳膊,把睡袍拽了下来。
“你让我的侍从过来就行了。”里奥说。
知道如果不是自己亲自来给他换衣服,里奥一定会磨蹭起来,哈维摇摇头:“快点,别啰嗦。”
哈维拿来早为里奥准备好的两套衣服,并拉开窗帘。
“里奥?”哈维忽然提高声音。
里奥困惑地望着他,“怎么了?”
因为刚刚窗帘的遮挡,哈维并没看清里奥的面孔,现在光线充沛,他才注意到里奥灰头土脸的。
“你就一路这样回来的?这里还有个伤口……”哈维摸着里奥的脸颊,发现他左脸上有一小道伤口,“你不会是这副模样去见陛下的吧?”
里奥回忆着当时的情景,“我想起来了,”他自己也摸了摸脸,“陛下也很惊讶,但他宽恕了我,让我汇报之后就赶快回来洗个澡,也好好洗洗脸,但我太累了,只想睡觉,就一直睡到现在。”
哈维叹着气把里奥拉下床,推进浴室里。他用沾水的毛巾用力揉搓着里奥的脸,小心地避开左脸上的小伤口。
“你的侍从们看见你变成这样都不管吗?”
“我不让他们管我,都要累死了,谁也别想折腾我。”
这倒真是里奥的风格。哈维想着,一面擦掉里奥脸上的尘土。一旦完成任务他就不管不顾,只想睡个够。这怨不得他,他还没成年,抛开他将军的身份,里奥也算是半个孩子。
为里奥洗过脸之后哈维又催他进了浴缸,快动作地洗了澡。之后里奥换好内衣,从浴室出来,他伸开胳膊站在地毯上,像从前那样等着哈维给自己穿衣裳。哈维比他大七岁,今年刚二十三,但言谈举止已经老练得和朝中元老没两样了。
哈维拿起两件衬衫比了比,拿起做工不那么繁复的那件。他的目光从里奥肚子和胳膊上滑过,两处各添了一道新伤口,刚刚拆去绷带没几天,颜色还是很深的血红色。刚刚洗澡时他就注意到了,但那时里奥哈欠连天,也没办法和他好好说话。
哈维把衣服绕到里奥身后,让他穿上袖子。
“你要珍惜你的身体,”哈维又看了眼里奥的肚子,那道伤口仿佛被乌鸦啄食过般让人触目惊心,“我不接受每次你打仗回来都带着新伤口。”
“我还年轻,”里奥伸直胳膊,抬高下巴,“受点伤没什么大不了。”
“你的身体不仅是你的,也是国家的,”哈维停下系扣子的动作,看着里奥,“你要对国家负责。”
“你说起话来像个老人。”里奥笑道,不以为意。
“那你自己呢?”哈维问, “就算七十岁的老人也不会像你这样身上十几道伤口,我没记错的话,你是作为将军去前线的,不是盾牌。”
“你在指责我技不如人,”里奥故意挑错重点,“我刚打仗才一年,当然要会有点儿教训。”
“我们要君主,不要浑身缠绷带的病人,”哈维又说,“等你即位了,也像现在这样顾前不顾后?”
“不会拖那么久,”里奥笑了,“说不定过上几年,我们就不用和皇马打仗了。”
“如果我们的储君完好无损的话,”哈维白了他一眼,“不然都是白日做梦。”
“我已经是储君了,”里奥忽然说道,好像刚记起来这个事实,他成为储君是在半年前,半年来他都在打仗,已把这件事忘得干干净净了,“我听说罗塞尔在为什么事纠缠不休,是吗?”
“他认为你年纪太小,刚十六岁,必须有人辅佐。”
所以想要辅佐我的人就是他了。里奥套上衣袖。罗塞尔的大胆和狂妄并不让他惊讶,他一向如此。声称自己需要为以后登基做准备,要首先精通国家的大小事务才能治理好巴萨,而陛下还没退位,他就嚷着要辅佐新君,朝里竟然就由着他这样胡来。但若要对付他,现在也确实没办法,罗塞尔势力强大,地位稳固,想扳倒他并非易事。
自己在前线打仗,他在朝里就忙着说这些?里奥调整着不舒服的领子,想起罗塞尔让他如鲠在喉。他已经给里奥添过种种麻烦,他一人带来的烦乱比众人加起来还多。成为储君前后他都在极力反对里奥,即使现在里奥将会即位一事已经定下,他也还是和从前一样的态度,仿佛认定了里奥不能成为皇帝。当然,如果他兴风作浪得厉害,这也不是没有可能。
“即位以后我不想再看见他,朝里的事不用他管。”里奥说。
“我会安排。”哈维为里奥穿上外衣,又为他理了理头发。
穿好了一整套衣服,里奥和哈维向门外走。里奥抬头看了看房间。他住进这里只有半年,如果即位,他将会离开现在的宫殿,搬进皇帝寝宫,那时自己所能拥有的自由还剩下多少?现在就有人迫不及待对他指手画脚,如果总是没有能和对方抗衡的力量,以后就算能即位,日子也不会好过。他愿意为巴萨付出一切,但不能被别有用心的人操纵他的生活,不能变成被人操纵的傀儡,来满足他们的各种私欲,无论现在还是未来。他没有那么多时间对付朝里的小人,他要依靠拉玛西亚的力量。而哈维和他所有的朋友们会确保他地位稳固。
成为储君之后,这半年来关于里奥应当结婚的言论也越来越多。他自己就听说过至少七个人选,每一个都是外人,所有拉玛西亚之外的人都巴不得能操纵他的婚姻,谁让他们获利多,里奥就会被安排给谁。他太清楚朝中的作风了。但拉玛西亚人早做了打算,里奥会和自己圈子里的人结婚。皮克、法布雷加斯、哈维、布斯克茨、佩德罗,所有未婚、适婚的人都是人选。虽然从未明说,但众人包括里奥在内都认为最好的人选是皮克,他家世最好,能在最大程度上给里奥帮助、并强大拉玛西亚的力量。
迈上长长的走廊,守卫们向他们行礼,里奥的脚步沉重了不少。无论里奥还是哈维,他们都还年轻,想要与朝中老臣争高下并不容易。自己在前线打仗固然苦不堪言,但朋友们在家里也不见得多好受。
“里奥!”
推开小宴会厅的门,一阵欢呼包围了里奥。如果不是刚从战场上回来身体太累,里奥早就等不及要见他们了。
伊涅斯塔、皮克、法布雷加斯、阿尔维斯、佩德罗、布斯克茨等一群人欢呼起来,厅里没有外人,他们言谈举止比平常更随意。
“我没有故意让你们等,”里奥赶快解释,“我还想等到晚上再一起吃饭,没想到你们中午就来了。”
“急着想见你,等不到晚上了,”皮克第一个拥抱了里奥,在他后背上用力拍了两下,“半年不见,又结实不少。”
“我们都担心你呢,”法布雷加斯也走过来,“这次没受伤吧?”
“小伤,不碍事。”里奥挥挥手,和朋友们挨个拥抱。
“这次又是谁打伤了你?”伊涅斯塔问。
“还能有谁,罗纳尔多,”里奥说,立刻补充道,“但我也打伤了他,他伤得更重,可能有一两个月胳膊都不能动了。”
“那家伙真难缠,”皮克叹道,“我也和他交手过两次,他比我和里奥大两岁,人高马大,一身的肌肉,全是蛮力……”
“那不还是被里奥打伤了?”法布雷加斯不屑地撇撇嘴。
“不说打仗了,”布斯克茨劝道,“快过来坐,里奥,睡了一天多,早就饿了吧?”他回头看了眼侍从,“告诉厨房上菜。”
“还有酒。”皮克补充。
一盘盘菜肴摆满了桌子。酒席间,对里奥的嘘寒问暖过后,他们讨论起边境和朝中的局势。现在边境僵持着,并未开战,普约尔和卡西利亚斯分别带兵守在巴萨和皇马的边疆。
如果开战,巴萨的胜算并不大。巴萨的队伍苦撑了半年已经是极限,里奥这次回来把都城的军队带过去,让边境的军队休息一段时间,期待情况或许会就此好转。皇马比他们要好一些,但也不敢轻举妄动。
休息之后里奥会再回到边境。这次布斯克茨会和他一起去。他比里奥小一岁,但性格沉稳,加上人长得高,看起来足像是已经有二十岁一样。有他陪着里奥,哈维也能放心不少。普约尔毕竟不是细心的人,布斯克茨还能照顾着里奥。
这次去军营的人本应该是皮克,但朝里事务烦乱,拉玛西亚人不能走得太多,不然情况只会对他们不利。何况罗塞尔虎视眈眈,一心想利用里奥,如果利用不成,他一定会倒打一耙,无论里奥犯了什么错,只要被他揪住,都会拿来大做文章,如果他不听从罗塞尔的安排,里奥甚至有可能会被拉下储君之位。朝里多留些拉玛西亚人,至少在罗塞尔有动作时能尽力压制他。
哈维谈起现在都城的局势和罗塞尔的动向,里奥静静喝掉杯中剩余的酒一面听着,他早考虑过这些,朝里有许多人想要利用他、控制他,等着抓他把柄的绝不是一个人。
“他如果真想挑我的毛病,我就算不犯错也会被他扣上罪名。如果是一两年前,我还会谨言慎行,让他别抓到我的把柄,但过去这么久,罗塞尔还是那个德行,小心翼翼没带给我好处,我不能这样束手束脚地过一辈子。我不听从罗塞尔的安排,也不会整天都规规矩矩,我只能是我自己,我想做什么就做,如果罗塞尔要和我翻脸,我不介意花时间对付他。”
“那是我们要做的事,里奥,”哈维说,“我们不会让他打扰到你,专心做你的储君吧。”
“就是,才多大年纪,说起话来老气横秋有什么意思,”皮克提高嗓门,“来,把酒杯满上,再喝一杯,为了里奥,巴萨的储君、未来的君主!”
大家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把国事抛在脑后,吵吵嚷嚷地说笑起来。
巴萨与皇马共同占据着伊比利亚半岛,巴萨占据了更多的土地,不仅仅是东部,巴萨在伊比利亚半岛南部也拥有大片领土。多年来两国为国土发起的战争从未停止过,待比拉诺瓦成为巴萨的皇帝时,皇马人又开始了大规模进攻,比拉诺瓦领兵击退他们,换得了几年安宁,但好景不长,休养生息几年后,皇马卷土重来,普约尔带兵出战,镇守边疆,与皇马的卡西利亚斯打起了持久战。
巴萨正在用人之际,在老将之外,年轻的将领们也在抓紧时间培养着,里奥和皮克、法布雷吉斯、布斯克茨、阿尔维斯等都在军营长大,十三四岁就开始上战场,里奥的表现尤其突出,他在普约尔受伤、临危受命时带兵打退了皇马,这一场大胜让朝中推举他为储君的呼声更高了,在里奥满十六岁时他回到朝中,被封为储君,然后又匆匆离开,继续回到前线镇守边关,半年后才重回都城,但这次回来的主要目的也并非休息,而是为了将都城的部队带去前线,让挨了半年苦战的士兵们回来休息。
里奥和布斯克茨带领军队来到边境,同样带来的还有比拉诺瓦的旨意,他提出如果皇马按兵不动,那么巴萨也不要主动攻击。
“根据探子们的情报,皇马暂时也没有主动出击的打算。”普约尔看过比例诺瓦的信后说道。
“我们又要在这里耗着了?”布斯克茨问。
“那不重要,延缓开战会给我们更多时间休养和操练,”普约尔说,“里奥,吩咐下去,开战之前,士兵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要和皇马人起冲突,就算会有战争,我也不希望皇马说是我们挑起的。”
“没问题,我会吩咐下去。”
“还有你,里奥,你是将军,也和士兵一样不要挑衅皇马。”
“当然不会了,我怎么——”
“我在说罗纳尔多,”普约尔望着里奥,“你们俩结下仇了吧?他给你一刀,你捅伤他的胳膊。”
“刀剑无眼,我们都在做自己该做的事,这可怪不得谁。”
“盔甲都要戳烂了,还说没仇,”普约尔说,又望着布斯克茨,“塞尔吉奥,你照顾着里奥,他对自己太粗心了。”
嘱咐过了两人,普约尔去休息了。里奥和布斯克茨替换他,他们叫来军队里的副将,将陛下和普约尔的话传下去,并对巡逻、守夜、操练等事一一作了嘱咐。
抵达当日开始,里奥和布斯克茨接过练兵和巡逻的任务,两人轮流带领军队。边境地势高,天气较都城更冷,但没有人会因为天气寒冷有所抱怨,双方并未开战,暂时的和平给了里奥充足的时间练兵。
天气越来越冷,大风雪下了一整天后,里奥和布斯克茨带着一队人马走出军营巡逻。风雪天吹得人手脚冰冷,眼睛生疼,但里奥和布斯克茨是将军,必须做出表率,不能躲在军营里。
“要不要休息一会儿?”布斯克茨问。
里奥摇摇头,“如果是以前我还想要口酒喝,现在脑袋里全在想怎么一劳永逸解决皇马,以免我儿子到了十五六的时候还要受这些苦。”
“那不容易,”布斯克茨务实地看了看远方,“战争可能会停止一段时间,但不会结束。”
大雪像刀片一样落到脸上,越走越冷,里奥抬头向前望去,风吹得更凉了。眼前这种状况,说不定和其他国家联手会更好。他怕罗塞尔那群人胡乱给他安排联姻,但如果是为了巴萨好、如果是拉玛西亚自己人安排的,那么就算是和外人结婚也没什么不好,反正都是政治婚姻,和他自己的个人生活也没关系,都只是为了巴萨而已。
他并非厌恶和外人结婚,只是不想被别有动机的人利用。在都城时他没详细考虑,就对哈维说不要外人……回去应该给他写封信,告诉他和外人也可以,只要他和陛下都认可、没有其他人的阴谋掺和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