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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市局的端琰迅速驾车并拨通报警电话, 顺便联络自己在九九庄园西所属辖区派出所的熟人, 等赶到九九庄园西g栋501时, 大门已经敞开,有几个警察在里面来来回回走动。
冲进玄关, 端琰首先看到的是头顶的摄像头, 他顿时眉头一拧, 本能地看了眼室内电箱的方向,上面盖着一副装饰画, 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这时, 一直在门厅处瑟瑟发抖的安汐羊慢腾腾走了过来,用几乎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在,小洲开口挑衅,的第一次,我就觉得有问题, 就, 在我房间里让电源短路,让电路跳闸, 没有监控保留,下来, 不用担心。”
端琰扫了眼安汐羊“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报警”
安汐羊低下头“我我”
端琰没等她把话说完, 绕开她向里面走去。
一进入内厅, 他的脚步顿住了。
客厅的酒柜附近的地板上, 到处都是破碎的玻璃渣和触目惊心的鲜血。
几乎是出于本能, 端琰大跨步地走上前去, 看着地上那摊鲜红的血迹,一把抓住身旁的警察“怎么回事什么情况发生了什么”
“喏,那边,男方的律师已经来了,据说是打架,都已经送附近的九九医院了。”警察道,“男的头破了,女的稍微严重点,摔在玻璃渣上,然后手腕,不好说”
端琰侧目,不远处站了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手提公文包,正微笑着看着端琰的方向。
“你好,你就是端琰端先生吗”律师说着走了上来,递上名片,“我觉得我们有必要聊聊你的女朋友和崔初原的问题,毕竟我们都不希望一个小小的争吵就导致太过于严重的结果不是吗”
“不需要。”端琰看都没看律师一眼,掉头就走。
“你不需要,不代表你的小女朋友不需要啊”望着端琰离去的方向,律师勾了勾唇。
端琰驱车来到九九医院,在急诊查了入院记录,发现陈月洲已经被转移去了骨科,就匆匆找到住院部。
推开病房的门来到病床前,首先印入眼帘的是少女满是血痕的小脸。
顺着这张惨不忍睹的脸蛋向下看去,她的身体被厚厚的纱布包裹着,右臂被一些乱七八糟的器械架起,左手手腕扎着留置针,上面挂着大大小小五颜六色的点滴袋。
端琰的身子顷刻间僵在原地。
一抹凉意顺着他的脊柱向上爬去,瞬间在四肢扩散开来。
“你是家属吗”这时,一个小护士探头进来。
“我现在就去交费用”端琰黑着脸转身就向外走。
“哦不是这个。”小护士摇头,“已经有人交过她的后续所有费用了,只是看到你进病房所以问一下她没什么危险,你不用担心。”
小护士从桌上拿起病例,指了指道“肱骨中段长螺旋骨折,现在正在排手术,目测很快就会到她,然后就是玻璃渣划伤,玻璃渣在急诊的时候已经被取出,情况不算太严重她昏迷的原因是神经性休克,简单来讲,是因为剧烈的疼痛刺激而疼晕的。”
说着,将病例放在端琰面前“有什么问题来护士站找我,我姓张,是她的责任护士。”
等小护士离开,端琰转身,看着床上毫无声息的陈月洲。
疼晕
得多大的疼痛,才会让一个人疼晕过去
他靠近病床,视线落在陈月洲苍白的脸上。
他伸手,本能地想去触碰陈月洲的脸颊,却发现伸出去的五指在轻微颤抖,即使用力去控制,也难掩心底的震颤。
下一秒,向来脸上没有太多情绪的他露出了有些困乏的表情。
端琰垂下头,咬牙切齿般地低声道“陈月洲,你只是我打败赵世风的道具,你只是我还清林安安人情的道具,你只是我摆脱伪装成别人生活一辈子的的道具,你只是我解放自己的道具既然是道具,你为什么要给我惹事”
他深呼吸,露出了与以往截然不同的狼狈表情。
“你大闹张明宇婚礼替你抹去疑点痕迹的是我,你和罗楚军对立替你摆平乱子的是我,你插手别人婚姻替你找孩子下家的是我,你没地方可去给你吃喝让你住的是我
你为什么一夜间变白变漂亮变得和以前截然不同我没根本不在意,你从哪儿来那么多钱到底骗了多少人我也不在意,你为什么性格大变连以前都忘得一干二净我更不在意,我想要的,不过是你身上有关赵世风杀人的证据而已
你以为我什么都看不到吗你以为我的包容是我真的喜欢你吗我的人生是写好的剧本,连自由都谈不上,又怎么会去考虑这方面。
为什么你就不能像别人一样心怀感激我对你无条件的好意你所应该做的,不是在这里给我惹是生非让自己变成这副样子,而是乖巧地感激我对你的好然后回馈我对你的善意,按照剧本那样进入一个热恋中的角色,然后,作为一个热恋中什么都愿意告诉男朋友的小女生成为我揭穿赵世风杀人真相的道具。
可是你为什么不知道感恩为什么要天天给我惹是生非为什么要给我制造负罪感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要让你这么折磨我”
最后的话,端琰几乎是低声嘶吼出来的。
他委顿无力地撑住额头,视线埋入一片晦暗之中,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熟悉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地在耳边回荡着
“小琰,你不是我吕博和端溪的儿子,你要记住,你是江陈辉的儿子,没有任何人可以改变这个事实”
“小琰,我和妈妈欠林安安阿姨的太多了,我们家有今天都是托林安安阿姨,你有今天也是托林安安阿姨,她唯一的遗愿我们不能辜负,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残忍,但是,只能靠你了”
“小琰,如果你真的累了,你可以告诉我们,但是,我希望你考虑一下,有些行为还是不要有,关于江林茵的秘密,拜托你,永远藏下去吧,这是我们一生的请求”
“负罪感,是因为,行为违背了,自己的认知。”背后传来女人断断续续的声音,中断了端琰痛苦的回忆。
他蓦然敛起脸上失控的表情,恢复了往常冷漠而疏远的模样,撑起身子回头,是安汐羊。
大夏天,她穿了套黑色的长袖长裤,慢腾腾地走了过来,在陈月洲床旁坐下。
“你,不介意,我,在这里坐下吧”
端琰脸上的表情淡淡的,他转身“你如果要陪着她,我就回去了。”
“你”安汐羊伸出手,拉住了端琰,“负罪感,是因为,行为违背了,自己的认知,而行为,大都是,潜意识的选择。”
端琰扫了眼安汐羊拽在自己袖子上的手,视线冷了几分“你想说什么”
“你的认知,和你的潜意识,是不一样的,所以,你才会做出,违背,认知的行为,我,我大学时候,做过类似的课题,我”
“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松手。”端琰漠然抽回手臂。
“我是说你,你的思想判断,认为你现在所,做的一切,是正确的,但是,你的内心深处却在,谴责自己。”安汐羊再一次抓住端琰,“你的内心深处,对陈月洲有愧疚感,你看到她受伤,愧疚感更重,说明你其实内心深处,在乎她”
“放手。”不等安汐羊把话说完,端琰再次抽回手臂,并离开了病房。
安汐羊望着端琰离去的方向,缓缓收回视线,看着床上依旧昏睡的陈月洲,眼神一片放空。
好一会儿后,病房的门被拉开,崔初原的律师走了进来,看到安汐羊的时候一怔,紧接着露出灿烂的笑容“那个,陈月洲小姐醒了吗”
“做什么”安汐羊本能地一颤。
“想同她谈一谈和解的事。”律师从文件夹里取出支票,“崔先生已经开价了,就差她本人又或者她父母的同意了。”
陈月洲做梦了。
不知为何,这个梦有点远,他梦到了自己小时候。
蓝蓝的天空,白白的云,一望无际的黑土地,还有那个贫穷落后的小山村。
凌晨四点半点,天还没亮,母亲就起床开始烧柴做饭,等五点时候,母亲会拉四个姐姐起床帮忙做些农活,等他和父亲起床后,牲口喂了,卫生打扫了,蘸酱菜和大碴粥也做好了。
潦草吃了饭,他将碗一推,收拾了书包就去上学。
离家最近的小学就在村口,走路过去不到十分钟,他总是最早到的那几个。
拿出今天要用的课本,和几个哥们儿闲聊几句,同学们陆陆续续来了,纷纷到小组长那里交作业。
“洲啊,你能不能下次把你的碗筷一收啊就这么点儿活儿都不做吗啊”背后传来女声,是四姐,陈月菊。
“干嘛让我收啊,爸说了搁那儿就行了,有你和大姐呢不是”他撅了撅嘴,“爸都说了,家里的事不用我操心,我只管念书就行了。”
“你”四姐气得小手一甩走开了。
农村的学校,因为孩子们上下学路途遥远,且大多家庭没有经济能力供孩子们去读补习班,所以并不提倡减负教育,陈月洲从小学就开始有晚自习。
晚自习的时候,这个月的小考成绩出来了,他的数学班级第一,语文第二,英语第四,总分在全班排第二,四姐是第一。
晚上回家的路上,四姐兴高采烈地捧着成绩单,边走边看着夜空中硕大的月亮道“看吧,我收拾碗筷,分数还比你高。”
“哼。”他冷哼一声,没接四姐的话。
等到了家,母亲正在准备晚饭,父亲坐在电视前看新闻,四姐举着成绩单就冲了进去“爸,看,我全班第一”
父亲扫了眼四姐,然后错开视线看着后面进门的他“你几个分啊”
他耸耸肩“第二。”
“哪门课拖后腿了”
“英语。”
“英语啊。”父亲抽了口水烟,朝着房梁吐着白雾,转身看着母亲,“你给洲在咱们县上报个英语补习班啊”
母亲一听回头“这才小学啊,再说了,哪儿有钱啊。”
“梅子不是都高中了吗女孩儿念个高中就够了,让她以后帮你做活儿呗”
“爸你说什么呢”正在饭桌前帮忙放碗筷的大姐陈月梅一听,顿时气得站了起来,“我成绩绝对能去哈尔滨读大学,你凭什么让我退学呢”
“你”父亲见大姐敢还嘴,顿时两眼瞪得浑圆,抬手用烟枪指着大姐,“你再给我说一句话”
“我就说我就说我就说我就说凭什么凭什么啊”大姐摔了手中的筷子,忿忿不平道,“凭什么我要退学让他读书啊我是欠他的吗他学习不好怪他自己啊”
“你个小兔崽子”父亲顿时摔了手上的烟枪丢在大姐的头上,大姐躲闪不及,被烟灰烫着了手腕。
“凭什么啊”大姐看着瞬间泛白起泡的手腕,眼泪“唰”就流了下来,“哈尔滨多少独生子女,一个女儿的家庭不是照样过得好好的吗你要是想飞黄腾达,等我考上大学养你们让你们飞黄腾达还不行吗”
“你不行”父亲怒瞪着大姐,“你生不下来我们老陈家的后人。”
“你有病吧不管我跟谁结婚,我生下的孩子难道和你没有血缘关系吗难道你不是孩子的爷爷吗难道遗传基因只遗传男方一方的吗如果你那么在意姓氏,我找个姓陈的结婚不就好了吗我到底为什么要被这么对待啊啊”
父亲一时语塞,但并没有因此而妥协,反而直接脱了拖鞋照着大姐丢来。
“姐别说了”二姐陈月兰一把抱住大姐的胳膊,一双大眼睛瞬间变得通红,“姐,别说了,咱们还过不过了”
“过什么过”大姐愤怒地一把推开桌子,“我告诉你,你让我辍学,我就再也不会回这个家了”
“那你就别回来,养你个兔崽子不如多养几个儿子”父亲转身上了楼。
望着眼前乱成一锅粥的家人,三姐面无表情地将四姐拉到了一旁,从她手中拿走成绩单,转身,将它撕得粉碎,丢在了垃圾篓里。
看着抱着二姐痛哭的大姐,他伸了伸手,想去安慰,却想不到任何能安慰的话语。
毕竟,他也想念书啊。
他也想去大城市、想去吃好吃的、玩好玩的
他他也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啊
“洲,把饭端到房子里吃,快去。”母亲将饭碗递给他,还多夹了几块肉放在他碗里,“别让你姐瞧见了,快去。”
“我”他又看了看大姐。
“看什么看都怪你”大姐察觉到他在看自己,顿时怒瞪着他吼叫,“要是没有生你就好了要是没有你就好了都是你的错都是因为生了你”
他的内心“咯噔”一声。
孩子的情商是做不到体谅别人说出刺耳的话背后的原因的,只会知道啊,我好心关心大姐,大姐居然诅咒我,那我也不想关心你了,活该你被爸打
从那天起,他和大姐的关系就渐渐变得疏远了起来。
父亲还是没有让大姐继续读书,并且为了让大姐断了读书的念头,很快就替她找了个婆家。
婆家擅长为人处世,见了大姐向来好吃好喝伺候着,从不对她恶语相向,从不对她大声说话,她想要什么也尽量满足。
大姐在感情上没什么经验,在她看来,这个新的家庭比父母的这个家庭强了千百倍。
很快,为了拥有能给她真正带来幸福的家庭,大姐就同意了这桩婚事。
结婚后,她住在了夫家,同丈夫和丈夫的父母一起生活。
然而,就在婚后第三年,婆家就说出了五年生三的育儿计划,并且不容反驳。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自从大姐离开家后,家里冷清了不少,这样二姐也产生了离家的念头。
她学习差,也不想学习,在家比大姐还不受待见。
本来想混个大学文凭之后去哈尔滨闯荡,可一见大姐这个前车之鉴,自知父亲不会供她读书,更不会给她留一点儿钱,索性偷偷跑了出去,和镇上一个混混搅合在了一起。
不久后,她未婚先孕,男方拒绝给父亲彩礼,这可气坏了父亲,在家里天天大骂“果然就不该生女儿,还是儿子好”这样的话。
不过,也许是吉人自有天相吧,二姐婚后那个混混反而收敛了些,带着二姐离开了这个偏远的小村庄,去长春做生意去了。
家里少了两个女儿,经济开销少了不少,父母对三姐陈月竹和四姐陈月菊也没以前那么吝啬了。
因此,他和剩下的两个姐姐相处得还算融洽。
只是,父亲还是从来不会表扬两个姐姐,每当姐姐们成绩比自己高时,父亲就会说“女儿迟早脑子会不行的,成绩迟早会变差的”
纵使姐姐们表面上对父母的极度偏心装得不在意,可是私下里二人谈话时,他能感受到,她们那份潜藏在心底的恨意。
后来,三姐考上了南方某个211大学,自知父亲不会掏钱供她,她就自己申请了贫困补助,离家后,再也没有回来过。
而这时候的他,也该读高中了。
他原本计划是在镇上读第二中学,因为二中距离家近,老同学多,他更喜欢和熟人在一起念书。
可就是这个想法,惹恼了一向最疼爱他的父亲。
那是父亲第一次动手打他,他至今还记着父亲动怒时可怕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