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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缀翠轩”, 整个快活林最华丽、最精致、也是最高的地方,正是快活王在此处的行宫,也是未来订婚宴的地点。
缀翠轩内外灯火辉煌, 将这座宫殿照得如顶上明珠。
殿内颇有古意,二排坐席分列两侧,每个长案上摆满了天南地北的珍馐,有阳澄湖的大闸蟹, 东北的狍子,江南的鲑鱼, 南海的鲔鱼……
江湖人被快活王的豪奢震得瞠目结舌, 不敢高声交谈, 只能趁着窃窃私语时,悄悄瞄一眼美味佳肴咽口水。
气氛火热时,殿内侧面的钟磬奏响乐曲, 殿内众人不由起身, 望向踏着乐声出现的男人。
那人身侧的光线比殿内强了不止一倍,待他从容落座, 多数人都难以自制地垂首阖眼,以避开强光。
在外人看来,殿内诸君的回避, 正是对快活王表示臣服。
纵使小弟目力极好, 也只能从强烈的光线里看到一张模糊的脸,和一双炯炯发光的眼。
那双眼锐利深沉, 令人不敢逼视。
只这双眼睛就表明了来人身份。
快活王!
江湖人情不自禁屏息,纷纷开口向快活王问好。
“王爷安好!”
“西北三杰给王爷您老人家请安!”
“草上飞祝王爷来年顺遂!”
……
快活王用一种:“诸位请坐。”
刚才还谈笑风声、夸夸其谈的武林豪杰立刻涨红了脸,露出与有荣焉的样子, 高声道谢,然后齐刷刷坐下。
这鲜花着锦,烈火油烹的场面,令宫九无声嗤笑。
玉绝音无动于衷,随着众人动作落座。
有人越众而出,捧着珍奇向快活王献上。
“鄙人听闻王爷即将娶妻,立刻快马加鞭奉上珍宝,请看。”
盒盖打开,龙眼大的金色珍珠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众人倒抽一口冷气。
金色珍珠产自南洋,多为皇家贡物,世面上难得一见,没想到这人居然在此时为快活王奉上一颗!
快活王显然也很满意这件珍宝。端坐王位上的男人缓声道:“你是何人,所求何事?”
那人拱手一拜:“鄙人王若,欲往西域行商,求王爷施舍,庇护鄙人横渡沙漠。”
快活王颔首,伸手一拍,身后闪出个人影,躬身为王若送上一面令牌。
“带着它。今后行商,大漠之内,横行无忌。”
王若大喜,连连感激地拱手行礼,好话不要钱似的往外说。
快活王毫不在意,摆手示意退下。
王若立刻闭嘴,迅速坐回原处,脸上笑开了花。
又一人越众而出,站到大殿中央。他形容落魄,布衣褴褛,腰间一柄旧刀,令他看起来多了几分不寻常的煞气。
这人看起来桀骜不驯,却老老实实低头向快活王问安:“王爷大安。”
快活王道:“好。”
刀客道:“在下万英,为王爷奉上的乃是一把刀。”
立刻有人跳出来大喝,“大胆!你那锈迹斑斑的刀也敢在王爷面前献丑!”
刀客对着王座上的男人谦卑低头:“不敢,在下献上的乃是自己。我愿在王爷座前效力,鞍前马后,生死无悔!”
快活王犀利的眼神注视刀客,他身后那影子用砂纸磨过的声音快速说道。
“万英,出身披甲门,先天境界,曾刀法一流。有老母,一妻一妾,三女一子。三年前争夺掌门之位失败,外放滨海,后满门为倭寇所灭。”
听着自己的底细被当众扒干净,刀客一言不发脸色惨白,大滴大滴的汗珠冒出,却不敢擦拭,任由冷汗浸透鬓角,最后滴落地面。
殿内气氛不知不觉间变得压抑,无人敢出声。
寂静中,快活王淡淡一笑,柔声道:“从今日起,你的命归本王所有。当然,你的仇也一样。”
刀客万英直挺挺跪下,将头磕得砰砰响,大声道:“谨遵王爷令!”
说完他利落起身,也不回坐席,径直站到偏殿护卫处,俨然以快活王仆人自居。
刀客刚离开,刚才斥责其大胆的第三人立刻跳了出来,扑通一声跪下,连磕三个响头,:“小人任棕,见过王爷!今奉上玉山一座,祝王爷兰芝千载,琴瑟百年,螽斯衍庆,瓜瓞绵长!”
快活王淡淡道:“嗯。”
任棕跪着抬起头,用仰慕的目光对快活王巧舌如簧,口口声声以晚辈自称,说快活王的面容慈祥又亲切,如面对父亲一样令人敬仰,把送礼称作给快活王的孝心。
他说的天花乱坠,核心思想就一句话,认爹。
因任棕说话文雅,引经据典,不少江湖人没听懂。能听懂的寥寥数人,要么瞠目结舌,要么神色深沉,要么面露讥讽,要么置若未闻。
快活王转动拇指上的扳指,打发任棕坐下,没说同意,但也没否认。
任棕也不尴尬,从地上利索爬起来,带着心满意足的笑脸回坐席。
王怜花笑容如常,半月牙的眼睛隐去无数心思。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究竟用了多大的力气,才能让自己不当场暴起。
呵,快活王。
那个男人果然不负其名,“快活”得什么都记不得。
快活王似乎有些倦怠,以手支颔,漫不经心扫视众人,虎狼般的眼神在看到玉绝音时停留下来。
“足下便是绝音徽玉公子?”
玉绝音慢吞吞应是。
快活王瞧了他好一阵,缓声道:“玉公子此行可是为了寻找生父?”
玉绝音沉默。
在理清自己是否被控制前,他本不应考虑寻找玉罗刹。可刚刚在大殿之上,他却恰好发现了玉罗刹心腹的踪迹。
是巧合?还是机会?
殿上人的目光立刻集中在披发深衣的俊美青年身上,惊异有之,妒色亦有之。
快活王第一次两度相问的青年,居然是江湖百年来最年轻的武道宗师玉绝音。
“绝音徽”竟也出现在快活王酒宴上!
玉绝音不回答,快活王便当做他默认了,微笑道:“玉公子一片孺慕之心,着实令人赞叹。若有需要,尽可向本王求助。”
玉绝音道:“多谢,不必。”
任棕见快活王流露爱才之心,有意招揽玉绝音,立刻转了转眼睛,跳出来为未来干爹分忧。
这人分忧的主意很奇葩。
“玉公子少年成名,但终极势单力薄。不若投身王爷座下,请王爷收为义子。如此一来,王爷有了孝心可嘉的儿子,玉公子在聊表慰藉之余,也能求王爷帮忙寻觅生父踪迹。”
“有王爷相助,玉公子名声定会更上一层楼,届时说不定生父也会寻踪而来。”
大殿内江湖人一阵窃窃私语。
明明是荒唐可笑的馊主意,宫九紧蹙的眉头却舒展开来,眼含邪气抚掌笑道:“听起来有点意思。”
王怜花已云销雨霁,此刻也绽放出奇异的微笑:“确实很有趣。”
玉绝音只是无语地看一眼两人: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
快活王握着酒杯,对任棕的话不置可否,示意开宴。
乐声大作,歌伎次第入场,翩翩起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