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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景澄抄手拿过血迹淋淋的鞭子,一边装作把玩,一边暗中观察着周泽冰。世上的人和人是不一样的,譬如乡下人的粗鄙,奴仆的卑贱,读书人的骄傲清贵,正应了那句居移气养移体的俗语。
而周泽冰行动利落、举止大气,怎么看也不像一介门房。再则奴仆为何举止皆带着卑微?那是权贵们定下的规矩。华阳郡公弄个周泽冰这样的门房,不是明摆着得罪来客么!赶上计较的平白添了几分官司,实在犯不着。
想到此处,杨景澄更是验证了之前的猜测,周泽冰八成是华阳郡公特特派来等着他的人,压根不是甚门房。那么一路上说的那些不好听的话果然是故意的!
说来郡公的爵位与世子的爵位皆为从一品,单看爵位,华阳郡公与杨景澄乃平级,至多因为华阳郡公年长,论辈分为杨景澄之堂兄,二者之间得讲究个兄友弟恭。然而实际到了官场,情况便不同了。
有实权与无实权相差何止天壤?论理,杨景澄前世被弄死时已是国公,切切实实的比章首辅那从一品的少师高一级,结果还不是连他女儿都比不过。可见品级着实够虚,唯有实权才叫真金白银。
手持着鞭子木柄的杨景澄心里越发清明,男子汉大丈夫行于世间,终归得手中有权。不然哪怕他堂堂国公被害死了,朝堂上竟掀不起半点水花,着实窝囊到了极致!念头一旦通达,许多事自然也不是事了。虽依旧不惯诏狱里污浊的空气,但心理上的不适感几乎退的一干二净。
木柄在手心里敲了两下,杨景澄悠然的对周泽冰道:“还有旁的木架子么?把那文正清的老婆拎出来,我抽她几鞭子解解恨!”
周泽冰的嘴又忍不住张大了些,半晌憋出了一句:“世子会耍鞭子么?”
杨景澄斜晲了他一眼:“我会不会耍鞭子不知道,你不会耍嘴皮子倒是实情。你们北镇抚司的锦衣卫确实挺嚣张的哈。”
周泽冰干笑:“小人只是锦衣卫家的门房,不是锦衣卫。”
杨景澄嗤笑一声:“当我没见过门房。郡公既让你带我来诏狱里看审案,可见不把我当外人,你也不用那么防备我。说吧,你是锦衣卫里头做什么的?几品官?”
话说到这个份上,周泽冰便知不能把杨景澄当傻子糊弄了,老老实实的道:“世子恕罪,实乃郡公有吩咐在先,非小人刻意隐瞒。小人名字是真的,职位乃正七品的总旗。今次正负责审讯文正清等一干人犯。”
小厮龙葵一听便气的跳起,怒道:“好你个杀才!竟敢哄骗我们世子!我看你是不想要命了!”
“放肆!”杨景澄呵斥道,“周总旗乃朝廷命官,你岂能如此失礼!”
龙葵不服气的道:“世子,公爷命奴才们跟着您出门,就是怕您在外头叫人冒犯受了委屈。今日有人瞎了狗眼,奴才们便是豁出命去,也要教训了这等杀才!”
龙葵是小厮里领头的,他一开口,余下的三个小厮也跟着叫嚷起来。
杨景澄待小厮们安静了下来,才淡淡的道:“此乃华阳兄长对我的考验,周总旗不过奉命行事,何错之有?你们几个休要仗势欺人,还不过来赔罪!”
周围几个锦衣卫忍不住噗的笑出了声。杨景澄说的委婉,换成粗俗点的便是,当街被狗咬了,自是要去找狗主人理论,谁没事跟狗过不去呐?
周泽冰眼角直抽,都没空理论几个同僚不厚道的嘲笑,满心想的是:娘的他竟没看出来这白白净净的世子居然是属猴的,郡公甚时候说过考验了?你特娘的就顺杆往上爬?回头死皮赖脸的找郡公讨官职,老子怎么交代?
杨景澄欣赏着周泽冰的神色变幻,笑眯眯的道:“我今日头一遭来,不太懂咱们锦衣卫的规矩。倘或等下我刑讯打死了人,可要担干系?”
周泽冰再次被噎的说不出话来,这猴儿不单身形灵敏善于顺杆往上爬,脸皮居然也如此结实!什么叫咱们锦衣卫,谁跟你咱们了?你入锦衣卫了么你就咱们!
见周泽冰不说话,龙葵冷哼一声道:“你个二傻子恁的不会做人,上官问你话呢!你呆愣着作甚!?”
周泽冰反手就想把龙葵摁死,然而可惜的是,这等豪门大宅里混的贴身奴才,哪有真蠢到口没遮拦的?他分明是同杨景澄一个唱红脸一个唱黑脸,把杨景澄不便直接敲打朝廷命官的话当众说出来,害他被同僚嘲笑还不能抽丫的一顿。要不是看在杨景澄为华阳郡公堂弟份上,他能放狗奴才口出狂言!真当北镇抚司的锦衣卫吃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