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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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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肚子痛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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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淅家厨房没做隔断, 中厨和西厨连在一处,只配备了一个强力油烟机。灯光排布相当考究温暖,灶上面汤此时咕噜噜冒着泡。
归归蹲在地上, 想对他道个歉,又觉得拽他裤子容易被赖上,害怕地松了手,只把胡椒粉瓶子递给了他。
真的被他发了一天的脾气……思归痛得想哭, 举着瓶子让他拿, 今天白天还以为他是那种不会生气的人,没想到他发起脾气这么可怕。
“……”
盛淅没接, 却带上一丝几不可察的抖:“――你哪疼?”
“……肚子。”余思归小声说。
“他们打了哪,”同桌声音颤抖,“你再说一遍?”
龟龟难受得眼泪都要滚出来了, 举着胡椒粉瓶子左晃右晃同桌也不接, 只好小心把瓶子推到台上,小声道:“打、打我头了……”
“这我知道,”盛大少爷蹲下身,设法把余思归扶正, 一手撑着她的脑袋,指腹揉了揉归归额角的圆创可贴, 声音有点儿不稳:
“――还打了哪?”
余思归带着发自内心的崩溃回答:“肚子。”
归归感觉同桌揉额角创可贴的动作一僵, 竟然还敢发脾气:“你为什么不早说?!”
余思归又被姓盛的凶了一句,眼圈都红了,小声问:“你不是不让我说吗?”
那一刹那气氛都变了……
盛淅蹲着扶归归, 气息相当不稳:“是, 是我……好了,好啦, 你别哭了。”
思归本来没想掉眼泪的,然而奈何这只龟生性叛逆,听到指令就偏要哭得抽抽嗒嗒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盛少爷看到眼泪那一瞬间的表情,甚至像是被针扎了一般。
余思归哭着说:
“――我根本就走不快。”
盛少爷不敢再看,蹲着示意她上背,语气有点说不出的抖,道:“……对不起。”
“大家伙吼余思归难道会有成就感吗?”余思归含泪问,“你也吼我他也吼我,要我走快点,我根本就走不了,大家都把余思归名字放在大喇叭里凶来凶去……”
盛少爷扶着她,眼睫颤着垂下去:
“没有。”
这家伙,脾气横了一整天,身段奇高无比,余思归到现在都还记得他让自己去捡薯片袋,对归归爱答不理走人的欠踹背影。
“你也知道没有。”余思归哭出了声,“那你为什么这么做?”
“对……”盛少爷咬着牙,声音似乎在极力压抑着什么:“对不起。”
余思归肚子痛得厉害,哭得越发真情实感,恨不能将他切成生鱼片片:“对不起有个屁用。”
“没有用。”盛淅声音重而难言,带着躺平认栽、悔恨及忍辱负重的滋味,“余思归你先上来,脾气回头再发,肚子被踢不是小事,我先带你去医院……”
“啊?”
龟龟眼泪吧嗒往外滚出两颗,愣愣地问:“……为什么要去医院?”
灶上面锅嗤啦啦往外溢,挂面十分叛逆地冒着气泡。
盛淅说:“你被人打……”
话说到一半,他猝不及防地卡住了。
他对上了余思归泪眼婆娑,但极度震撼的表情。
盛少爷终于明白刚刚到底是怎么回事,震惊地望着小同桌,小同桌也震惊地看着他,谁都不知道对方刚刚在说的是什么意思,两位方才鸡同鸭讲跨服聊天,这情况宛如十八世纪欧洲决斗现场,谁先搞清状况谁胜利。
思归第一个理解一切。
她立刻滚出两颗真诚滚烫的金豆豆,说:
“盛淅,是你把我领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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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面春雨绵绵,沉入黑夜的海里。
盛淅回来的时候冲锋衣湿漉漉,提着个黑塑料袋,神色颇为复杂,余思归抱着热茶缩在沙发上,耳朵尖红得像粉牵牛的花骨朵儿。
“……不脸红?”盛淅冷冷开口。
那个毛茸茸的脑袋动了动:“正常生理现象,不脸红。”
盛淅沉默了下,耐心道:“――我是问你装哭不脸红吗?”
“……”
“疼哭的。”思归十分坚持。
盛淅不知什么心情,很漠然地笑了声,把塑料袋丢给她。
过了会儿又颇为在意地问:“真的没事?”
“……没有。”余思归小声答道。
盛淅缓缓收回了眼神。
女孩子磨蹭着进了厕所,过了会儿又磨蹭着出来,出来时带着一点几不可查的羞赧,欲盖弥彰地把塑料袋掖在脚边。
甚至有点自欺欺人的意思在里面。
“……主要是不认识附近的路。”余思归小声尝试破冰,“所以才只好麻烦你,要不然我自己去买也可以的。”
盛淅看着手机屏幕,漫不经心道:“不是肚子疼都疼哭了吗?”
归归:“……”
归归老师梗在当场……
“――疼到动不了,”盛淅懒洋洋道,“蜷在地上哭唧唧说自己好痛哦根本就走不快。我如果让疼成这样的人自己出去买卫生巾,我还是个人吗?”
余思归破冰失败,惨淡地坐在一旁……
过了一会儿,盛淅又漠然开口:“你真的没事?”
余思归立刻保证:“真……真的没有!”
“你最好是,”盛淅散漫地看归归一眼,“再骗我次试试,我直接给你推海里。”
“……”
这个家伙真是……平时不见半点攻击性,但刚刚那句话一说出来,思归甚至以为自己要被沉塘浸猪笼。
归老师这辈子膨胀惯了,一直位于食物链顶端,从没感受过“不敢造次”四个大字,结果今天被同桌拽了这么一顿可算是体会得刻骨铭心……
“你今晚自己一个人在家?”
盛淅忽然开口问。
客厅灯光明亮,客厅外大雨泼泼洒洒。
余思归捧着热茶,拘谨地点了点头。
“经常这样?”他问。
“……可以这么说吧。”归归想了想,认真回答道:“我妈昨天去南京了,明天下午回来。那边好像有个项目评审,她是顾问之一。”
盛少爷手中动作一顿,抬起头望着她。
“……单亲家庭嘛……”余思归摩挲着手中的杯子,“有点像我拿起剑就没法抱紧你的感觉。我小时候经常闹呢,小学毕业典礼上每个同学都抱着大花捧,再不济也有家长来接送,我一个人抱着我在学校里养的花盆回家。”
盛淅眼神很沉,只是平静地望着面前的女孩子。
“――因为我们毕业典礼撞一块儿啦,”余思归不太好意思地道,“老师子女就是这点不好,撞完暑假撞寒假,连毕业典礼都能撵在一起……我妈那年被评为优秀导师呢,在研究生毕业典礼上有致辞的,无论如何都走不开。”
“……所以她让我自己回家。”
那句话女孩子说得还有一点羞涩,声音清脆,不知为什么却成为一块硌耳朵的石头,盛淅听了那句话,无意识地眨了下眼睛。
“其实习惯了也还好,”归归笑了起来,对盛淅说:“她走了我更自由一些。”
确实还好。
只是有时候……很少数的时候,感觉自己不曾被爱过。
无论是在孤独之时,在荣耀之时――无论何时,思归想,我都不是她的首选项。
盛淅沉沉地道:“今天这事儿你不打算告诉她。”
余思归听了这句话,赧然挠了挠头。
“也不能这么说,”女孩子不好意思道,“明天她回来了看到伤肯定瞒不过去……”
她说:“但是今天我不会告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