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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行书皱下眉头,不知所以,高百家又道“家丑不外扬,但今日遇见段贤侄,便当故事说于你听罢。我们兄弟四人师出同门,原本还有一位小师弟,他最小,最受得宠爱,无论师父是出门游历,还是静坐打功,都带着小师弟在身旁,各种天材地宝,神兵利器,都尽情让他耍,大有倾一派之力来助他成长的趋势,我们几个都不小了,一辈子也就那样,成不了大气候,所以也就都惯着他,但是啊,时间久了,他非但不知谢恩,反而变得愈加暴戾,索取无度,甚至连师父他老人家也不放在眼里,我们有心训斥,但却无胆为之,毕竟他有师父罩着,就这样,直到三年后,终于,还是酿成了大祸。那一天,师父外出归来,瞧着不见小师弟,便命我等兄弟四处搜寻,找了半天,也寻不到,师父心中焦急,指着我们一顿臭骂,我们不敢作声,骂了大约一刻钟,师父骂累了,便坐下喝茶,谁知一口茶还未下肚,小师弟就自己出现在了门外,师父心中大喜,顾不得心伤,快步迎上,一把将其抱住,口中念念叨叨,我们离得远,听不清,但从师父脸色上看,大约是讨小师弟欢心吧,但是这小畜生不念师父的好,不顾师徒情义,突然兽性大发,不知从何处拿出一柄匕首,一举刺进师父胸膛,我们兄弟四人怛然失色,纷纷上前查探师父伤情,这小畜生年纪虽小,但武功却极高,这么近的距离突然发难,纵是我师父内力深厚,也是被一剑割断了心脉,看着师父死去,我们四人只感天昏地暗,一时悲从中来,不禁嚎啕大哭,待想起要捉拿小畜生为师父报仇时,才发现那小畜生早已不见踪影,我们心痛之余,便立誓要为师父报仇,天恩不负有心人,经过许多年的搜寻,终于打听到那小畜生隐居在此,且自命为谪仙人,是以今日我们兄弟几人来此讨命,但谁知先遇上段贤侄,便以为是那小畜生找来的帮手,这才……这才与段贤侄打了起来。”

高百家此时神情恍惚,面色悲痛,梁有志在旁不停低喝道“杀,杀,杀~”

段行书听得高百家说完,暗自点点头,算是理清了来去,正要开口说话时,一道沙哑的声音凭空响起“好一个栽赃陷害,好一个立誓报仇,自己手刃师父,不敢承认,非要诬赖到别人身上,真不愧是一身正气的巫峡四悲子。”

声音来得空幽,声源寻迹不到,闻言,高百家神情一震,不住的四处张望,口中道“谁,出来,是谁在哪里,快出来,躲躲藏藏,见不得人,算什么英雄好汉。”

一阵笑声传来,道“我走出来,怕吓死你。”

高百家眼中有一丝疯狂,手中内力蓄势待发,沉眉倾听周围一切,极尽寻找声源来路,只是那笑声忽强忽弱,忽远忽近,使人捉摸不定,段行书心道“高叔怎么说也是一位老练江湖,见多识广,一身武功同样了得,但此时竟也拿捏不准,犹如无头苍蝇,胡乱飞撞,如此看来,来人武功只怕要比高叔更甚了”,想及此间,段行书心头将沉了下去。

正当众人倾心静听时,忽听到东南方传来一阵滴哒~滴哒~滴哒的声音,众人看去,只见一白净少年走出,他一身白袍,一袭黑发,于这夜间,格外显眼,高百家一见这少年,登时怒目圆睁,口中爆喝一声“小畜生受死。”掌上生风笼罩少年而去,但那少年面色不惊,坦然相对,待高百家双掌近身时,忽见树头落下一道黑影,挡在了高百家身前。

夜间光线不明,段行书看不清来者长得何样,只听得那嘶哑的声音又响起“你不是想我出来吗?现在我来了,你可要受得住啊。”

紧接着便听到高百家一声闷哼,随后止不住的后退,宁衍夕见情势不妙,立时跨步上前,一手顶在高百家身后,但两人身形并未停下,连着又退了五步之远,才缓了下来。

高百家脸色几分苍白,不顾查看自身伤势,望着白衣少年身前的黑袍,眼中闪过一丝恐惧,颤声道“天蝠人,你怎会行至荆楚之地?陕甘一带才是你的走行地界。”

那黑袍阴笑两声,道“江湖之大,随我行,小爷我想去哪便去哪,皇帝也管不着,怎么?高大侠要管制我的行走去处?”

言语中尽是调侃之意,高百家悲愤交加,紧握拳头,看着仇人站在身前不能手刃,听着邪魔讥讽不敢乱动,最终咬咬牙,道“小畜生,你杀了师父还不够,还勾搭邪魔,同流合污,这般行径,岂不辱没师门?”

白衣少年淡淡道“你自己也说了,已将我逐出师门,我不再是你的师弟。”

高百家忽而大吼一声“今日便是身死,也要拉你陪葬,为师父报仇,为师门扫除余孽”

段行书本以为双方必定有一番龙争虎斗,却不想在这紧要关头,那少年丢出一柄匕首到高百家身前,道“可还记得这柄匕首?”

谁知高百家一见匕首,登时神情剧变,面目可怖,不停地对着匕首磕头,咚咚咚的响个不停,不过片刻,额头便鲜血横流,此时才听的高百家道“师父,都是小师弟害的你,不关我们的事,你有冤,化成厉鬼,就去找小师弟,不要来找我们。”

段行书皱眉望之,心中一阵疑惑,此时的高百家于之前的可谓判若两人,也不知道为何一柄匕首就能使其心神错乱,正当段行书思想之际,高百家忽然一声大叫,接着带着哭腔求饶道“师父不要打我,师父不要打我,徒儿知错了,徒儿下次不敢了。”双手握住匕首,也不管是匕刃还是匕背,只是紧紧握在手中,不一会,双手便被割得皮开肉绽,刀身沾满了鲜血,即使伤痕累累,高百家也没有放开匕首,继续哭道“师父不要打徒儿,徒儿痛。”

哭声凄惨,一中年男人此时宛若受训的孩童一般,涰泣无助,屈楚可怜,段行书于心不忍,便要讨下匕首,怎知高百家倏地抬头,木讷道“师父,徒儿这就带你回家。”

说着便朝东边大步掠去,几个跳跃间,身影便隐没在黑暗之中,宁衍夕回头看了众人一眼,脚下生风,也跟着走了去,口中念道“四弟,走吧。”四人来得莫名其妙,走得也稀奇古怪,高百家武功不凡,他这般无神乱走,段行书也阻拦不住,只能任由他等离去,顷刻间,四人人影不见,此地静了下来,只有火堆里面噼里啪啦的声音在响着,几人沉静一番,那白衣少年面带微笑,上前道“段兄。”

段行书心带戒备,道“阁下认得在下?”

白衣少年呵呵一笑,道“荆州段府大公子段行书,试问江湖豪杰,谁人不识?”

白衣少年声色清朗,举止大方,加之其面容姣好,颇有几分不染人间红尘的仙人风姿,段行书见其谈吐不凡,心中戒备少了些,问道“阁下如何称呼?”

白衣少年道“在下白羽欢。”

段行书拱手道“白兄。”

白羽欢摆摆手,道“不敢当,不敢当,想来段兄比我年长,我怎敢称兄?段兄说笑了。”

话说得不错,这白羽欢青年俊俏,看着不过十七来岁,要比段行书青涩许些,段行书与其拜过,瞟眼望向白羽欢身旁黑袍,道“你便是昼伏夜出,杀人饮血的天蝠人?”

黑袍桀桀怪笑两声,道“小子,我看你面色苍白,身板浅薄,想来血液定是寡淡无味,如饮白水,无味,无味,但如今我饿了,白公子的血我又不能吸,只有那小女娃子~哧溜~”

此人深深藏在黑袍之中,看不清面容,只听得哧溜一声,那大概是舌头沾染口水滚动而发出的声音,花因登时吓得花容失色,紧紧躲到段行书身后,这一幕好似在哪见过,段行书脸色阴沉,凝神视之,道“你若敢乱来,我定杀你。”

天蝠人嘿嘿一笑,道“苗疆人一身虫毒,我不吃,我不吃的,待事了,我再去吃其他人。”

话虽这么说,但吞咽口水的声音却没有停过,段行书不予理会,对着白羽欢道“白公子一身君子正气,怎会与这邪魔走到一起了?”

两人结伴而来,走得亲近,显然是同伴,如此一来,段行书心中对高百家所说的小师弟杀死师父一事已信了八九分。

那白羽欢闻言,轻叹了一口气,缓缓道“此事说来话长。”

段行书心中一个咯噔,心觉有事发生,又听得白羽欢道“适才高大侠所说,我全全听见了,事情经过也都相差无几,只是其中几个细节却非如他所言。”

段行书心有不解,道“洗耳恭听。”

白羽欢自嘲一笑,道“我师父,并不是我杀的,而是我大师兄——高百家所杀。”

此言一出,段行书大惊失色,霎时脱口而出“什么?”

见着段行书反应这般巨大,白羽欢也只是一笑而过,继续道“那一日我下河抓鱼回来,进了门,便瞧见师父在责骂众师兄,我心知闯下了祸,惹得师父不甚高兴,见着众师兄受罚,我心生愧疚,就想着上前为师兄们说话,但师父见到我,心中欢喜,脸上怒色一扫而空,径直向我走来,本是平平无奇的一件事,但师父没有料到,他将后背漏给高百家,这微不足道的大意,却会将自己性命搭送进去。只见师父走到我身前,正要抱起我时,一柄匕刃无声从师父后背刺入,贯穿胸膛,好在我师父内力深厚,并未立即死去,反而向后一掌挥去,却将高百家打得口吐鲜血,纵是猛虎,也怕暗箭,被高百家偷袭重伤,我师父自知今日难逃一劫,便想着带我出走,救我我一命,只是脚跟未动,忽听得高百家大声道:老二老三老四,快拦住老东西,别让他走了。二三四师兄对高百家唯命是从,当即飞身拦住了我师父的去路,我师父见着无路可退,仰天长叹一声,道: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老夫真是瞎了狗眼,收了这么一群豺狼劣徒,不知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啊!哼!但我一生行得正直,光明磊落,怎能死在这阴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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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贼手中?我师父说罢,一掌拍向自己天灵盖,立时毙命,我自幼与众师兄不太对付,今儿又瞧见他等联手袭杀师父这大逆不道之事,我心知他们定会杀我灭口,当即趁着他们在检查师父时,拔腿就跑,奈何我武功低微,不过半刻,就被他们逼到了一处悬崖边上,看着底下深不见底的悬崖,再看身前凶神恶煞的师兄四人,我终是心一狠,眼睛一闭,跳将下去,好巧不巧,刚好遇上天蝠人,他救下了我,因而便与他结缘,相伴而行了。”

一时听到两种截然相反的说辞,段行书也不知谁说的是真话,当下思绪万千,却又听得白羽欢道“段兄来此为何?此处与段府相距~”

声音渐弱,便是说此处距离段府甚远,段行书你来此作甚?段行书苦涩一笑,自己经历只怕要比眼前少年的有过之而无不及,当下便将家中事情徐徐说来,白羽欢听了,却是沉默了下来,似在思考,半响,抬起头来说道“段兄,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段行书见其面色严肃,当即请道“白公子请讲。”

只听得白羽欢徐徐道“段兄可曾想过为何这许多人是今日一同来袭?若是畏惧令尊余威,尚可十年后再来也不迟,若是心中难耐,想早早见到秘籍,何不十年前便共赴而来?非要等到今日?”

闻此言,段行书脸色骤沉,先前本以为是寻常跳梁小丑闹事,不放心上,但后来接二连三的来人,使得段行书疲于应对,无心思考其他,此时经白羽欢如此一提,隐隐觉得此事大有来头,当即谦虚问道“那白公子如何看待?”

白羽欢道“或许段兄久未出宫,不晓得江湖之事,但小弟我流浪江湖,见闻甚多,便在最近,江湖上兀自传出这么一个传言,大意是:段府秀才已死,《神游虚步》与《段氏剑法》重现江湖。原本这类传言数不胜数,听得多了,我也不将在意,直到三日前,我落脚河南南阳,擒了一个贼偷,从他身上搜出一件物品,看了之后,却使我不得不重新看待这件事。”

说着,只见白羽欢缓缓从怀中拿出一物,待看清,段行书瞳孔猛的一缩,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失声道“这是……”

白羽欢点点头,递到段行书身前,道“没错。这便是你段府府令,象征家主的铁牌,也曾是江湖上身份的象征。”

段行书颤颤巍巍接过,双手止不住的颤抖,此时的段行书只觉口舌干枯,血涌激荡,久久难以平静,虽未真正见过此令,但家中对此令的画像甚多,甚至还拓印有一枚赝品存在家中,常年与之相处,使得段行书对此令无比熟悉,但如今手中这枚铁牌,要比家中那枚更加沉重,更具神气,甚至还散发出一阵淡淡的威压,段行书激奋之余,白羽欢又道“我也曾想过这枚铁令是假的,是赝品,我虽没有见过真正的铁令,但我身旁这位久经江湖,曾有幸远远见过一眼,与此令牌一般无二。众所周知,段府铁令乃是由天山寒铁铸成,水火不侵,刀枪不入,我身旁这位武功虽不是天下第一,但也算得上一个高手,他曾以九层内力相击,但铁牌完好无损,半寸损坏不得,而段兄你再瞧令牌后背。”

段行书依言看去,只见令牌后背印有一个‘火’字,段行书恍然大悟,道“尉迟神匠?”

白羽欢点点头,道“正是。尉迟火戎身为江湖中第一铁匠,每铸一件器刃,都会留下一个‘火’字,以显身份。而尉迟神匠巧夺天工,便是一块废铁,只要到了他手中,也能变成无价之宝,江湖上无人敢于伪冒,一是没有这实力,二来却是不敢。只是,我有一个疑惑,却不知当问不当问。”

白羽欢为段行书交代甚多,丝毫没有敌意,且带来了段府铁令,段行书心中戒备早已消失殆尽,甚至还有些许的感激之意,现下听得白羽欢有惑,段行书大方道“白公子但说无妨。”

白羽欢暗自点头,道“这问题本应该询问那贼偷,但还来不及拷问,一转眼,那贼偷便消失不见了。哎!一时大意了啊,这贼偷武功平平,便不将放在心上,怎知其逃身功夫极为了得,一转眼间,便不知其去向如何,实乃无颜啊。”

段行书皱眉道“能在二位眼皮底下无声无息逃走,只怕不是寻常小贼吧。”

白羽欢拱拱手,道“段兄过誉,天下能人比比皆是,胜我者更不计其数,惭愧惭愧。”

段行书道“白公子过谦了。”

白羽欢接着道“按理来说,段府铁令应是存在段府,为何会出现在那贼偷手机?莫非段兄家中进了窜鼠?”

一阵伤感袭来,段行书想起了家中流传下来的故事,那时一个关于他爹爹的故事,只听得一声长叹,段行书缓缓说道“此事与我爹爹有关。”

白羽欢见段行书神情悲痛,自知失礼,便道“无意冒犯。段兄见谅。”

段行书摇摇头,道“无妨,无妨,既然白公子心有疑惑,在下解答便是。”

花因不知何时走到火旁边,不停地往火堆中添加木柴,生怕火给熄了似的,段行书瞧着手中铁牌,道“段府铁令,由天山寒铁铁髓铸成,是我爹爹孤身上天山寻了七天七夜方才寻得,待请得尉迟神匠出山,铸成铁令后,便成为段府家主象征,而我爹爹那时虽年幼,但武功甚高,众人已是将其视为段家家主,因此铁令一直留在我爹爹身旁,原本一切安堵如故,平平常常,甚是美满,直到后来我的降生,打破了这个这份平静,自我出生起,便身携病疾,寻便天下神医,也治得不好,后来我爹爹听闻天山千年雪莲可肉白骨,活死人,区区病疾自然不在话下,于是在我百日那天,我爹爹阿娘一同出门远去,要为我讨来一株雪莲,只是天不遂人愿,直至今日,依旧没有归来,却不知是生死死,而那铁令也随着我爹爹的离去而不知所踪。”

声渐颤抖,眼眶微红,看来是想起了伤心往事,白羽欢宽慰道“段府秀才单剑问鼎天下,风姿卓绝,古来无二,便是地殿阎王,也万不敢随意勾划其名,段兄宽心。”

话虽如此,但其随身携带的铁令此刻出现在此,只怕人已是凶多吉少,段行书也知道其中脉理,心知无力改变,唯有苦涩一笑,道“借白公子吉言。”

白羽欢抱拳回礼,收拾了一身情绪,段行书问道“白公子接下来作何打算?”

白羽欢望着高百家等人离去的方向,淡淡道“我此次前来荆州,一是递送铁令,物归原主,二来嘛,高百家在四处寻我,而我何不是在四处寻他?”

段行书点点头,心道“他们家门内乱,自己也不好插手,且随他去吧。”便道“多谢白公子相赠铁令,在下感激不尽。”

白羽欢道“段兄客气,铁令本就属于段府,何来赠这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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