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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地,一把长戟急速朝着悠然踱步的小骡马掷来,颜娧才抬起手便被按下藕臂,舒赫腾地从稻草堆中跃起,猛地提气拂尘轻挥,长戟被细密尘丝缠绕而停驻。
精铁打造的长戟断成数截,如同海中游鱼般恣意地妖冶浮沉,下一瞬,断戟有如飞针般全数飞向不远处看似无人的树荫,顿时成排露兜树应声而倒。
阴晦不明的月光下,厉煊如若傲然孤松般立于断树残枝之后,骨扇轻曳,丝毫未受任何影响般,唇际扬着令人费解的轻笑道:
“多日未见,舒道长风采不减,道术依旧高深莫测。”
“无量寿福。”舒赫收回尘丝之力,单手执礼,佯装不解问道,“世子爷谬赞,老道不过一介匹夫,担不起这番美誉。”收起拂尘,自在落坐于颜娧身前,掩去多番探寻的眸光,丝毫不遮掩维护之意。
“前方探子来报,路上有位书生带着小厮,看似要上京赴秋闱,怎料本世子去又复返谁也没见着,沿途又只有道长车驾……”厉煊眸色深沈,质疑地再次探看着他身后的年幼道童,“多年来道长身边从未有道童、道友相伴,今日甚为蹊跷。”
听着话里不是疑问而是肯定,舒赫不以为意的眸光瞥过来人,没来由地搥了又搥道袍下的健硕长腿,勾了一抹戏谑笑问道:“敢问世子今年贵庚?老道年方几何啊?”
厉煊没料到会被有此一问,先是拧起剑眉看向三人,再又舒缓了眉际,泰然自若地笑道:“几个月前见道长仍稳健如风,怎么突然认起老了?”
打从在厉耿府邸见着舒赫,心里早已留下了芥蒂,如今更确信承昀必在东越境内,他可能随意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难道舒赫真只因老靖王的旧时情谊,而特意留在晓夷城帮助厉耿?更别说还听过厉峥提及吴昕也在靖王府邸,手把手亲自传授厉耿戏曲,长时间滞留北雍的厉耿,能有这般能耐熟识这些深耕东越的能人?不管怎么想这些事儿都透着诡异……
“世子莫不是忘了,我徒儿都收下了?”舒赫继续有一下没一下的垂着腿提醒道,“没几个道童道友帮衬,王爷的延髓丹如何来?难道以为那丹药是坊间野草炼制的?”
这话倒是真!日前见着他收了个稚龄小儿也是真,他也曾自许修习有成,期望能随着舒赫寻找药材,几次人力无法攀越的山崖之巅,船行不可至的湖心暗潮,如同雾中花,水中影般难以取得的罕见花草,全是舒赫以一人之力取得。
那身诡谲神秘的道法至今无人勘透,更别说有人能超越,也曾怀疑他盗取了神国陵墓里的神道,然而连父王与奕王都得透过南楚,千方百计要来百烈蛊血方能探密,舒赫又有什么能耐能单枪匹马进入皇陵?
“能得郝舒子青睐,这位道童想来也是得了大造化啊!”迤迤然地来到板车旁,难得不畏惧脏污地轻抚骡马,有意无意地瞟着满脸污糟也没掩去眼底灵气的小道童,语气明显讨好地问道:“同哥哥说说,此行都去了哪儿?”
颜娧佯装惊恐地扯着舒赫衣袖,不知可否地抬眼征询着不知是否该开口,舒赫疼惜地撮了撮小脑壳,毫不介意地说道:“说啊!去南六郡之事又不是不能说的事儿。”
得了允许,颜娧也仍不敢放开衣袖,怯生生地喃喃道:“劭县墟圣峰采了寅时盛开的佛手花,庐县锦江底采了未时绽放的菩提草,郜县鹤羽崖摘了卯时花雾草,珠海城闽江海口抓巳时出现的螗蟹卵。”
她十分庆幸自个儿事多的性子,上回师兄提及延髓丹时多问了两句,否则这下真不知如何圆谎。
这厉煊也是个叫人脑壳疼之人,难道真这么笃定她会上岸?东越海岸有多宽广,难道他可以不吃不睡地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