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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雪仙子传】下集
第五十八折十年光阴虚度似箭
一方桌子,一面竹旗,一名古稀之年的老翁,茶摊周围三三两两聚集着一些贩夫走卒过往商旅,但听啪的一声催响,名叫老翁眉飞色舞瞧着周围听众道:“话说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如今天下正是乱世,什么北国兵,梁国兵,定州兵,一波接着一拨粉墨登场,正可谓是今天你打我,明天我打你,刀光剑影的你来我去!”
他这么一说,周围聚集听书的人纷纷唏嘘不已,老翁吟吟一笑续道:“这可不,小老儿前些日子有幸路过关北群山,见那北兵和定州兵以前的战场,打的那是怎一个惨字了得,那山沟沟里,刀枪剑戟到处都是,处处都是白骨堆积如山,远远看去人骨雪白一片,大白天的都是鬼气森森,到了晚上还有僵尸出没,吸人血肉……”
众人一听他说起僵尸,纷纷竖起耳朵个个听的聚精会神。
老翁咳嗽一声,清清嗓子又笑道:“其实老朽也是听人说的,不过那地方附近百里无人敢居住倒是真的。”
众人听着听着忍不住陷入当年那血与火,情与爱的回忆……
整整十年了,距离那场惊天动地的战役都过去十年了,这里是邺城,处在关北山脉的边缘,就在这大山脚下,坐落着一处世代居住于此的山村,时间正是中午时分,头顶一轮艳阳照下来很是有些闷热,这说书的老翁本名无人知晓,只是有个外号瘸子李,瘸子李无妻无儿,只收养了个男孩养了十几年。
说来这风风雨雨,岁月流转十几年了,这爷儿俩相依为命,日子过得还可以,虽然过的是紧巴了一些,但也好歹是在这山村子里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山里人,读书识字的少,这瘸子李虽然瘸着一条腿,可也是山里少有读过书的人,大字也能认识几个,附近要是有什么喜事白事都要请这瘸子李去主持主持,瘸子李平常靠说书为生,兼带着也能看一看风水之类,孙儿起名周宁,今年十五岁的年纪,从小就跟着瘸子李,爷儿俩相依为命十几年倒也说的上是虽平常但也快乐。
今日个,瘸子李说书又挣了几个铜钱,喜的老脸堆笑,收拾了吃饭家伙,一瘸一拐的回家了去,这瘸子李平常没别的爱好,就喜欢喝几两小酒,就着花生米那叫一个自在,以前孙儿小,帮不到他,全靠瘸子李东讨西凑找来饭汤养育他长大,周宁长大以后,小小年纪开始人就孝顺懂事,砍柴下套打猎样样精通,运气好了,打几个野兔,獐子换些铜钱补办些吃喝,这爷儿俩也是生活滋润。
随着周宁的成长,瘸子李倒关心起他的婚姻大事来,按理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山沟沟里的人,瘸子李也没什么要求,这些年来,是东省一点西省一点给孙儿存钱说媳妇儿,连这小酒都不怎么舍得喝了,今儿也是嘴馋,实在忍不住就买了几两小酒解解馋。
艳阳高挂山顶,山脚下的小山村炊烟渐渐升起,瘸子李惦着小酒一瘸一拐笑呵呵回了家来,登时闻见家里阵阵野味肉香,油煎着肉香气从院子里就可把他给馋的,瘸子李把竹竿随手一放,笑呵呵瘸着腿坐在院里石磨边。
瘸子李坐了没一会儿,就见厨房里钻出来一个穿着兽衣的健壮少年,正是孙儿周宁,他一番忙活早已满头大汗,端着碗筷笑道:“阿爷!打了个獐子。”
瘸子李抽抽鼻子馋道:“好好好,哎,喊了杏儿来没?”
周宁擦擦头上汗水,笑道:“刚才喊啦,一会就到了。”
山里人家民风淳朴,有什么好吃的都要喊邻居一块儿享用,杏儿是隔壁张先生的女儿,从小识文断字,大周宁几岁,以前周宁小,没有奶水喂养,都是杏儿家接济的,两家关系倒好,周宁跟杏儿一起从小玩到大,感情又好,两家都有心让这俩孩儿成一个家,但好景不长张先生害了大病,前年才去了,就留下杏儿一个人,杏儿是姑娘家的,又是个孝顺人,为此一段时间哭成了个泪人,附近邻里街坊的都互相帮着照看了一些。
周宁外表并无过人之处,长得普普通通,但他眉眼颇有几分正气,说的上是一个很受人喜欢的小伙,瘸子李扒开葫芦嘴灌了一口小酒,夹了块肉就着酒吃了几口,吃的满嘴的油,许久没有吃过野味,这次真是解馋了,喜的眉开眼笑。
过了一会儿,杏儿来了,还带了些山里的新鲜野果,后边跟着一条老大的四眼黑狗,这黑狗聪明又通人性很是惹人喜欢,谁见了都喜欢,平常活蹦乱跳的很是欢实,是张先生活着时特意从山下给杏儿买来的。
杏儿大周宁几岁,一直以来都是周宁管她叫姐,杏儿虽是山里姑娘,但父亲是教书人,四书五经样样精通,颇有几分才气,少有的能识文断字,长的是模样清秀,十分漂亮,娇躯穿着一件碎花裙子甜甜笑道:“咯咯,大黑最是馋嘴,老远就闻着味啦!”
周宁看见她来了急忙让座笑道:“前些天阿爷还怨我字识得少,非要我找杏儿姐教教字。”
杏儿坐下来摸摸大黑硕大脑袋咯咯道:“是么?你要想学我就教你。”
其实这还是瘸子李特意给两人找机会接近接近,听这俩孩子对话,登时喜得笑不拢嘴道:“周宁这孩子不笨,你教教他正好!”
周宁夹了几块肉给杏儿道:“姐,你多吃点,昨天还见山上油菜花开的正好,明天咱去看油菜花去。”
杏儿眨眨眼睛笑道:“好呀,我也想去。”
大黑尾巴乱摇,探着硕大脑袋卧在杏儿脚下,不时吐出舌头,周宁喂它几块骨头,大黑叫了几声啃着骨头活蹦乱跳的,杏儿出落的亭亭玉立,更加的明艳照人,三人说说笑笑开心的不得了,正巧门口路过一头戴斗笠的道士,此道士真是好个相貌,虽然是有些年纪了,长发银白,身上穿着也是朴素无比,但整个人看去端的是贵不可言,他手里拿着拂尘,立在门外瞧了几眼,摇头轻叹一声,举手念道:“无量天尊!”
瘸子李本就和道家有些渊源,看见门外立着如此贵不可言的道士,急忙起身请道士进来添置碗筷,周宁也是好客,连忙多打一碗米饭殷勤伺候,这道士年纪看去约有五十岁,但就是贵不可言,令人一眼难忘,声音清亮有力,瘸子李殷勤十足又是端茶又是倒水,强拉着道士入了座笑道:“小老儿也是懂得几分相学,但像您这样贵不可言的相貌真是第一次见到。”
道士摇头放下拂尘一笑道:“贫道乃出家之人,至于这相貌么,也谈不上个高低尊卑。”
周宁端来肉食,他也不吃,只浅浅笑道:“一碗粗茶淡饭便可了。”
说着端起茶碗喝了几口米汤,脸上露出几分笑容道:“好喝的很。”
瘸子李对这道士是敬重万分道:“如今天下大乱民不聊生,小老儿敢问道长去往哪里?”
道士舒眉一笑,抬起头道:“贫道已有十年都在云游四海,也不知何处为家,说来一切皆是随缘。”
瘸子李想了想终究是忍不住问道:“刚才小老儿看见道长在门口摇头轻叹一声,是何缘故?”
道士瞧了瞧三人脸庞,又瞧瞧四周山脉,忍不住又叹一声道:“贫道立在门外时,瞧见此处黑气盖顶,想必今夜是有一场大的变故了,此地也并非久留之处,故而轻叹。”
周宁听的云里雾里,杏儿是姑娘家的,听他这么一说登也觉得几分害怕,只有瘸子李是信道的人,一听他这么一说大感害怕道:“那那,依道长怎么办?”
道士想了想道:“罢了,贫道就指给你们一条明路,事不宜迟你们三人且立即收拾行装离开此处,且记,天机不可泄露,否则必有大祸临头。”
瘸子李正要再问,道士拿起拂尘起身,转过身去吟道“无量天尊。”转眼间人就消失在茫茫深山中。
瘸子李跟这山村里的人一起在这深山活了大半辈子,哪里舍得坐视不管?强自镇定的给自己点上旱烟吧嗒吧嗒抽了两口,赶着周宁带着杏儿出去避祸,周宁哪里肯依?非要拉着瘸子李,瘸子李不忍离开这常年居住的地方,又对道士所言深信不疑,一时倒真作了难,只有周宁年纪轻轻不知厉害,半信半疑的带着杏儿牵了大黑往外。
瘸子李目送这俩孩子携手走了,这才叹一声道:“也许小老儿这都是命吧。”
他又抽了几口旱烟,吧嗒吧嗒几口打起精神拿起铜锣咣当咣当敲起来,非说是有劫难发生,但哪里肯有人听?都把瘸子李当成胡言乱语了。
却说周宁和杏儿简单带了干粮牵着大黑走下了大山,这一走就是不知不觉渐渐天快黑下来,回头一看群山巍峨颇有几分狰狞,野兽叫声此起彼伏,山顶一团团乌云密布,似有一场大雨积蓄着力量等待着最后的爆发。
杏儿走了大半天也觉得累了,牵着大黑坐在路边一处大石头上,手儿摸摸大黑脑袋笑道:“阿爷也不知是不是被那道士骗了。”
周宁拿来干粮喂大黑吃了几口,心事重重道:“那道长看起来不像是乱说的人。”
山下一条大路长龙一样蜿蜒通向远方,偌大空旷仅就这二人,风吹草动,天边卷云涌动,杏儿坐在石头上美眸滴溜溜一转,少女心性起来笑嗔道:“要不咱俩回去吧?”
周宁也正有此想法,干脆拉起杏儿手道:“那就回去吧,阿爷一个人在山上我也不放心。”
大黑探着硕大脑袋欢实无比蹦蹦跳跳,两个少年人手挽着手走在回去的大路上,天气十分闷热,天色也越来越暗,二人挽手走着没多久,后边路上尘土滚滚飞快奔来数十骑,俱是鲜衣怒马,腰插宝剑,十几只猎狗耀武扬威跟在后边,这些人转眼就急驶过来,近了才发现这些人全都面蒙黑巾,为首之人身材略微发胖,体型倒也健壮,身穿锦衣臂膀鹰套,一副出来打猎的样子。
几名恶少骑在马上戏谑笑道:“穷山恶水的地儿还有这么标致的姑娘哩!哈”
杏儿见这些人实在无礼,骑着马苍蝇一样堵着人转,俏脸登时有了嗔怒,大黑呲牙咧嘴咆哮不已,周宁连忙挡住杏儿保护好她,为首的青年人摇头笑道:“不说小娘皮快来了,这儿又离老头子的地方近的很,还是给个几分面子好。”
中间一皮肤颇白的恶少,马上嬉笑道:“怕他作甚!我爹跟这老头子斗了半辈子也不怕他。”
青年人眼睛更亮了几分,摇头笑道:“奈何,孤家寡人啊,走吧,可别误了大事!”
白面男冷笑道:“呵!今天非要做出一桩大事给他们瞧瞧!叫他们对咱也刮目相看!”
青年人眉眼神情转变几次,似犹豫不决,白面男讥讽道:“怎么,哥哥你怕了?”
青年人握拳呸了一口道:“我怕个谁?”
说着一甩马鞭,几十匹马转眼间绝尘而去,杏儿见他们走了,蹙眉骂道:“没教养的东西!”
关北山脉前是邺城,左是飞龙关,右下是昌郡,再往下便是定州了,正好是夹在四城的中心,这一片儿倒归邺城管,不过距离飞龙关倒是近的很。
天上乌云盖顶,浓云滚滚隐约有风雷之声,杏儿抬头看看天,几丝细雨缓缓滴下,轻怨几声忍不住嗔道:“好像要下雨了。”
周宁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杏儿说了话他也不答应,杏儿觉得无趣,撇撇嘴也就不说了,二人再走一会儿,天上淅淅沥沥下起雨来,走到一处路口时,飞龙关方向乌压压一片打着康国旗号的黑甲骑兵正路过这里。
夜空淅淅沥沥下着雨,夜色当中乌黑铠甲锃亮,马叫声不绝于耳,这些从飞龙关过来的骑兵真是威武精良至极,人人腰悬马刀,背负强弓硬弩,整个队伍除了沉默的可怕,行军之间颇有阵法,一眼竟然望不尽首尾。
飞龙关本是十年前定州之主命手下大将巴鲁领军四万,收留流民开镇建城,时至今日定州建国大康,大将巴鲁镇守飞龙关十年来治军有方,与民秋毫无犯,飞龙关人口猛增,十年未有战乱,说的是一片净土,境内又是路不拾遗,民风极好盗匪绝迹,真乃美名极盛。
男儿都有心入伍一展雄心,周宁虽是山里不见世面的人家,第一次见到如此威武雄壮的军阵,内心的激荡震撼真是无以言加。
两个人在路边被大军所挡,不一会儿身上衣衫渐湿,夜雨瓢泼之中,数俩夹在中军行驶过来马车,马车后边精兵无数,八百名虎贲卫士护卫在前,三千御林军在后,夹着中间数俩马车,杏儿正被雨淋的难受,冷不丁马车里传出一声高贵好听的女子声音。
风轻舞,珠帘开,一股女子幽香飘来,电闪雷鸣中,仅是这短短一眼便成了男儿心中最美丽的景色,珠帘在风中无声无息舞动,珠帘间露出一抹红唇,依稀间,瞧了清楚,只见马车内端坐着一名高贵冷艳的绝色女子。
她的双眉是如此的美,仿佛是上天最骄傲的杰作,一双美眸清澈如水,投射着聪慧文静的柔光,给人以极其聪慧的感觉。
她的眼睛仿佛会说话,叫谁看上一眼便一辈子都忘记不了,小巧精致的琼鼻下,是那珠帘轻舞间露出的那一抹诱人红唇。
她是很高贵冷艳的,又无疑是极为诱惑,苗条修长的女子娇躯穿着一袭粉红襦裙,衣襟敞开着了件绣着大片精美花卉的丝绸抹胸,抹胸里饱满酥胸清晰可见,挺拔丰满,一眼看去她的酥胸富有青春的弹性。
柔肩飘香,纱袖轻裹肌肤白皙胜雪的诱人玉臂,修长玉体高贵之处又平白多添几分诱惑,圣洁与诱惑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令人惊讶的是,她的旁边还坐着一个年约八,九岁左右,模样清秀的小男孩,小男孩长发束以玉冠,一双眼睛黑白分明,身上穿着一件淡黑衣衫,气质颇多几分书气,小小的年纪还未褪去稚嫩。
周宁正在发愣,一声少女娇呼突然响起,两名漂亮丫鬟笑着拿来两柄雨伞递来吃吃笑道:“这么大的雨傻傻站着,不怕淋么?我家小姐送你们两把伞用,不必还啦!”
说着蝴蝶一样笑着走了,周宁傻傻的接过雨伞撑在头顶,风雨登时被遮去,一名白发老将从另一辆马车跳下来,抱拳弯腰道:“馆主,各镇将军齐聚关北山商讨,我们不可迟了。”
马车内女子玉手轻抚男孩脸颊,美眸恍惚道:“巴鲁将军,我只是想起从前一些往事,心内有些惆怅罢了。”
巴鲁将军轻叹一声道:“馆主,眼下事情万分紧急,康国全凭您一人支撑,您可不要再徒增烦忧。”
马车内的不是别人正是欧阳霓,欧阳霓轻挥玉手道:“好了,闲话就不提了,我们走吧。”
巴鲁将军抱拳道:“是!”
铁骑无数潮水一般往前推进,巍峨高山无数,也不知等了多久这些铁骑洪流才过完。
电闪雷鸣之中,小小山村突闻马匹尖叫,马脖子上悬挂着的铃铛叮叮乱响,大雨漂泊当中从山路上奔出数十匹马来,就是周宁和杏儿遇见的那伙人。
这伙人蒙着黑巾个个被淋得成了个落水鸡,肚子里满是不爽,白面男尖声笑道:“早知道就不出来了,没得受罪!”
青年人眼睛在夜色里更亮了几分笑道:“贤弟可不是我缠着你来的。”
白面男撕开黑巾露出一张油面粉脸的面庞,笑容邪魅道:“兔子是打不到了,不过这人嘛,现成的哈。”
他说着猛然抽出腰间配剑冷声笑道:“哥哥,今夜就做一桩大事吧,要不然可就忒无趣了。”
几十名恶少纷纷下马抽出配剑围在一起,青年人背负双手道:“依你依你,那就开始吧。”